他们都去听学去了（六）

严冬时节。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一切的一切都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树影横斜，枝条盘虬。天空泛着一种不透明的压抑的银色。树林里安静地吓人。枯烂的树叶与泥水交错，再被厚厚的雪堆遮盖住，一夜寒风过，变成一片厚厚的冰层。

小王灵娇是这个时候出门的。

她正在跟自家的大主母顶嘴，小小年纪一张嘴犀利的吓人。大主母顶不过她，一气之下把她扫地出门，要她去买两斤的蛋。

王灵娇不服气，但毕竟是被关在了门外。她裹着一件小红袄，拿大门口的碎砖头砸门。

“你不给我钱我怎么买！喂！”

屋内夫人怒气冲冲的嗓音传来：

“我不管！天黑之前买不回来别想进门！”

王灵娇“啧”了一声，搬起一块大石头就往门上砸了过去。

紧闭的红色大铁门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屋内众人大概是被这声响惊了一下，妇人尖利的嗓音又吼了过来：

“反了你了！”

王灵娇不理会，继续在门口边找石头，不管大的小的方的圆的黑的白的，抓到一块就往门上扔。于是一通下来，王府朱红色的大铁门噼噼啪啪似乎放起了礼炮。屋内妇人气冲冲的抓起扫帚，轰然一声打开了门。

王灵娇抓起一把雪，不由分说地朝她扬了过去。

手一放下，王灵娇边拉紧小红袄，一骨碌钻进了门旁的灌木丛里，头也不回的跑。

妇人的扫帚扔进了灌木丛里。

王灵娇闷着头一通乱跑。也不知是跑了多久，大概是有些累了，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大榆树下喘气。正是清晨，堆积了一夜的雪没过了膝盖。好在她刚刚使出吃奶的劲儿疯跑了一番，现在还没感觉到冷。她蹲在树底下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漫无目的的在树林里转悠。

看来今天一天又要在树林子里度过了。年少老成的她心里想着，打算回自己的树屋里。颍川王氏王府毗邻荒郊野外，门口外边就是一片方圆百里的大树林。这在密林里建房子的好处就是，树长的比房子高，不容易被人发现。

她就是从小在树林子里长大的。

从她记事的时候开始起，她就对她这个大主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印象不佳。王宗主不去管，勾心斗角的大主母和小妾便天天挖苦对方。灵娇母长着一张狐媚白脸，自然也不是个什么善茬。王灵娇随了她的模样，三岁时一张小脸便望穿秋水，魅惑众生。

娇母对其他人不会给好脸色，但却是极其疼爱自己膝下的女儿。自打王灵娇会说话开始，生在不入流的王府是个悲剧，但她每天都很开心，因为她有母亲的宠爱。可是这种甜蜜是在四岁那年母亲被大主母害死后开始消失了的。从那以后她在王府感受到的不是甜蜜与开心，而是冷漠与寒冷。

于是从那以后，她开始渐渐感受到不入流的小世家作为一个庶出大小姐的苦。她开始日夜的思念母亲，花大把时间去思考事情，然后全身而退的坑大主母和二小姐，以及先前与母亲关系不好的其他妾室。她对大主母恨之入骨，却是无可奈何。每每与她较真，最后扫地出门的永远都是她。于是时间久了，她就开始给自己在荒郊野外的树林子里安住处。

每次，不论是被赶出来还是她自愿的跑出来轻快一天，她都是在这片方圆百里的树林子里乱窜。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吃了大树林的苦头的，但是久而久之，她便渐渐熟悉了这片树林，不管是地形、水源、小动物，往北走的树有多高，往南走的水有多深，哪一片的树上结果子。她都摸得透透的。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暴雨，她找到了一处树洞。从那以后，只要赌气或者被赶出门，她都是一如既往地寻找自己起身的树洞。

树洞里不敢放吃的，怕的是被路过的小动物给一口吞。但是她在洞口的泥土里埋了一些从大主母腰包里偷出来的银两。前两天还放了两三本话本子。现在正好派的上用场。

买蛋她是不可能去买的，这辈子也不可能。

她想着，转头往树洞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