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父爱如山……体滑坡

高端的工作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休息方式

忙碌了一天，从国防六处回到家的明师傅发现，自己可爱的儿子还在家为他留着一盏灯

看着自家窗户里亮着的那一团淡黄光晕，明恪面无表情的脸上又双叒叕多了一些欣慰

明恪雅星，你怎么还没休息？

明恪开门进屋脱鞋说话的动作一气呵成，而他的独子明雅星也并没有闲着

明雅星单手接过了父亲的外套，转身将它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同时细心地拍平了衣衫下摆的褶皱。做完这些，他回头，认认真真地盯住了自己的父亲

明雅星爸，您……吃饭了吗？

明恪还没有，我随便吃一口就好了。

等一下，不对劲，太反常了！我的儿子怎么会这样跟我说话？这是明恪下意识回答完明雅星的问题后，大脑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

明恪抬头看着已经比自己还高半头的儿子，他犀利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明雅星，而明雅星躲闪的目光更验证了他的想法

明恪雅星，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明雅星没有，我的工作都很正常。

明恪你是不是缺钱了？

明雅星不，我不缺钱。

明恪雅星，莫非你……有喜欢的女士了？

明雅星………………

明雅星无语，他没想到父亲竟然想到了大气层

见明雅星不语，明恪的心开始有点颤抖起来

明恪雅星，难道说……你是有喜欢的男士了？

明雅星？？？？？？

明雅星爸，您多虑了，跟那个没关系

明恪呼——原来如此

明恪不过雅星，其实以你这个年纪，恋爱也是很正常的，所以如果你有了爱慕的对象，一定要摆正你的位置和态度……

明恪像及时想起一样，即兴对明雅星开始了针对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恋爱观的综合素质教育，说到最后，他甚至已经打算为自己的儿子普及性心理学了

明恪雅星，你要知道，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接触同样有道德和法律性的约束和规则。年轻男女经常因为一时冲动而无视和逾越规矩，而你是万万不可以这样做的！

明恪如果你真有那样一天，我希望你以负责任的态度对待你的行为，在深思熟虑和与伴侣商量之后才能够考虑在结婚前……

明恪在此停顿，同时直视着明雅星的眼睛，他觉得早已经成年的儿子能够理解他的意思，但可惜，明雅星心里想的一直都不是神仙眷侣

明雅星爸，您的意思我理解，我做事一定会三思而后，也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

明雅星但是……我想和您说的并不是这个方面的事情

明恪嗯？不是这个方面？

工作顺利，生存需求充足，没有情感问题困扰，精神状态正常，语言逻辑清晰。明恪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下后，他觉得儿子可能告诉自己的问题只有最后一个了

明恪的心紧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并暗自攥紧了拳头。做好以上准备工作后，他深吸一口气——

明恪雅星，你是得了什么绝症吗？

明雅星？？？？？？？？？

明雅星爸，您真的想多了

明恪那你有什么事？

明雅星我……有件事需要您帮我的忙……

扭扭捏捏吞吞吐吐唯唯诺诺，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明恪是什么事？

明恪的语气冷厉，整张脸都黑下来，同时，他提高了一个八度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只有父子二人的二层独栋小别墅里回响了起来

明雅星似乎被吓到了，他低下了头，缓缓地把他唯一的右手抬到了父亲面前

明雅星我的指甲……太长了……我自己不行，所以您……

明恪的严厉瞬间消失到了大气层

他低头，明雅星也低着头，气氛呢，就这样愉快地尬住了

和明雅星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的明恪左手攥住了儿子的手腕，右手则用三个手指捏着一只银色的指甲钳。作为前陆军总指挥，现任国防六处处长，他的动作和表情看起来，真是有些太小心了

叮——

一片指甲屑完美地弹中了明雅星的鼻尖

明恪………………

叮——

又一片指甲屑以完美的二次函数图像状飞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明恪………………

咯吱——

明雅星嘶！

明雅星盯着自己流血的指尖陷入了沉思

以明雅星此人来说，区区一个指甲钳弄出的伤口不至于让他吓成什么样，但十指连心的痛楚一跳一跳地随血珠汇聚在指尖，就好像隐隐地勾着什么东西

明恪雅星！对不起！我不小心……

明雅星没事的爸，我先去洗洗手？

明恪去吧

明雅星用水冲洗指尖并从洗手间出来后，他看见了父亲低头盯着指甲钳发呆的样子

明恪呃，雅星……

明恪我……是不是从来没有给你剪过指甲？

明雅星是

明雅星(毕竟我三岁就得自己剪指甲了)

明恪对了雅星，你住院那一年，你的指甲是你妈给你剪的？

明雅星不是

当然不是了。住院一年，我一共就见过她两次

明雅星您不记得了吗？那个时候您比较忙就给我请了一个护工，那一年我的指甲都是他帮我剪的

明恪护工？我没有给你找过，那应该是你妈找的吧！

明雅星是这样啊，那也有可能……

明雅星的语气依旧平淡，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张用于止血的纸巾，以上的一切，明恪都看在眼里

明恪雅星啊，你其实……唉！我和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是我们没能照顾好你

明恪你妈经常出差，你是跟我长大的。但是我以前跟部队，现在又为国防部工作，从小到大，我的确忽视你太多了

明雅星爸，您不要这么说，我什么事都可以自理的，指甲的话……我只是现在没办法

明雅星在家里的穿着也并不是随便的，只能说没那么严格。

此时他身上的白色衬衫也正是上班时所穿着的，那条空荡的左袖垂在身侧，在灯光下，那断肢的轮廓，也就若隐若现地刺痛着明恪的心

明恪我听说你受伤的消息后，立刻就丢下工作赶过去了。我到的时候你还在手术，整整七个小时的手术啊……

明恪的硬汉形象终于崩塌，面对自己的儿子，他不再是指挥部或六处那无情的工作机器

明恪雅星，我真的害怕了，我从来没有那么紧张那么害怕过

明恪我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你不会有事的，我也跟别人说，就算你离我而去我也会为你骄傲，但是我真的怕啊……

明恪真的怕

怕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就是在医生遗憾地告诉他明雅星必须截肢才能保住生命时，他竟然不自觉地笑了

明恪的名字出现在过无数的文件上，但没有任何一份文件能够比明雅星的手术单让他签署得更加迅速

明雅星爸，没关系的，我现在还好好的啊

明雅星过去的事，我都已经不在乎了，您就更不用想了

明雅星的声音在颤抖，他的喉咙哽咽着，那凸出的喉结在上下滑动

即使严格，即使忙碌，即使相见时竟需用“尴尬”来表达心情，父亲依旧是父亲，他对自己的爱，从未离开

明恪是是是，不提了不提了

明恪雅星，你从小就很懂事，也很成熟，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像其他孩子那样缠着父母。我知道这都是我造成的，我一心希望你能变成一个更好的我，希望你能为国家服务，但是……

明恪不再说下去了

他想到了很多。一个这样逻辑清晰的人，竟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以军人的标准，以最高的品质和道德标准要求自己的儿子，这有错吗？显然没有，因为没有人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优秀人才

可是，明恪突然在想，明雅星是不是很久很久都没有笑过了。他那张严肃的脸，那颗没有任何欲望的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呢？

明雅星爸，您的苦心我理解，我也希望我自己成为一个道德崇高的人，我也同样希望能够为国家服务

可是我更希望能像平凡的、没有被寄予那么多厚望的孩子们一样，每天都能够见到父母

这是自私吧？也许我太过分了，父母为国家服务，而我却要求他们为我服务——抱着这样的想法，二十八年来，明雅星从未表露过他真正的想法

是的，明雅星已经二十八岁了，与儿童时期的他比起来，现在的他早已经习惯于独来独往，习惯于独善其身了

这是幸运，也不失为一种悲哀，不过唯一的慰藉在于明雅星的确优秀，也的确理解了父亲的苦心

明恪雅星……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以你为我的骄傲

明恪你已经长大了，也许现在我才做什么，在你看来会有些可笑了吧

是啊，几乎从未与儿子相处超过一天的明恪可以对付任何敌人，应付任何工作，却对自己已经这么大了的儿子不知所措

明恪自嘲似的低头，银色指甲钳的反光进入了他的余光

明恪来吧雅星，你的指甲……

明雅星嗯？是。

今晚的交流结束在指甲钳的一声声脆响中。父亲意犹未尽，明雅星同样柔肠百转，但最终，谁也没有再提起话题

带着五个形态各异的指甲和一个伤口，明雅星与父亲道了晚安

今晚他敞开心扉了吗？算是，也不全是吧

父亲依旧忙碌，明雅星依旧不清闲，不过如果在国防部碰巧见面的话呢？

他应该可以试着给父亲一个笑脸，就像他多少次想过又不敢做的那样。如果那样的话，父亲也许会用一双惊讶的大眼睛回敬吧？

下集预告:

摊牌了，我有一个“区长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