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主峰剑峰之上。
剑宗宗主面露难色,他看着身前剑尊,也是剑宗的太上长老,沉吟片刻说道,“长老既已修无情道,为何还要举行道侣大典。”
剑尊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他持剑,拇指在剑柄上悄无声息摩挲。
“大典之日我已定在三日后,无论剑宗如何,我必定要举办大典。”
那宗主为难了,三日,竟如此草率么,他想到五年前那事,眉头一拢,“可是那苏修士?”
六年前,还是剑宗长老的剑尊便从外面带回一个少年,却深藏在落云峰里,就连他也只知道那人姓苏。
只是那苏修士深居简出,平时也不怎么露面,来了剑宗许久,都没几人见过其真面目。
随后那苏修士在剑峰待了整整一年,一年后剑尊却说要与那人结为道侣。
此事自然是无数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剑修多是刻苦坚毅,甚少有为情爱执着之人。
剑尊既在剑道上登峰造极,又在剑意上无人能及,为何还要偏偏在情爱一事上如此盲目?
为此当时剑宗几乎所有人都不赞同,但却无可奈何。
但谁又曾想那苏修士自个却跑了。
宗主还记得当年剑尊得知苏修士跑了之后,那一脸的阴沉,仿佛就要堕入魔修,发疯了似的找寻那人,随后又破了剑道,修了无情道。
原以为这人便放下了,怎会突然又要跟人结为道侣?
“长老,你是剑道之尊,天下剑修以你为首,你又为何困于情劫之中,他又怎配,”宗主忍不住好言相劝道。
他也是剑修,自然知晓剑道之难。
剑尊好不容易突破大道成为了剑尊,本是剑宗所有人之荣,如今却非要跟那苏修士结为道侣。
让天下修士如何看他们剑宗,这也就罢了,外人闲言闲语倒没什么。
可那苏修士来历不明,且本就弃了剑尊一次,若再来这么一遭,他们剑宗岂不成为修真界的笑柄。
再者大道之上,个人情爱皆为情劫,该破则破。
自古道侣者,要么鹣鲽情深,要么修道和谐,那苏修士听闻还是个筑基,对这剑尊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一心一意的,这般之人,怎配?
而剑尊却是警告般看了那宗主一眼,“宗主若是诋毁他,也便是诋毁我,他本是我的道侣,与我荣辱自然一体。”
“这、”那宗主眉头冷不丁皱了一下。
剑尊这般护着那人,怕是对他人爱到心尖上去了,此时无论外界如此反对,怕剑尊都是听不进去的,反而更加偏向那苏修士。
若是如此,还不如便由着剑尊去,所谓的什么感情,也经不过时间的摧残。
再深厚疯狂的感情,过了十来年亦或是上百年也就淡了,淡了也就放下了,毕竟剑尊可是他日要飞升之人,尽管一时堕入情劫之中,他日也总能清醒过来。
这般想着,那宗主也摇摇头不再多言了。
他虽是宗主,修为不如剑尊,剑道上更不如对方,自然对剑尊也很是尊重。
“那便如此吧,只是时间紧迫,怕也准备不多。”
剑尊转身打算走了,只留下四个字。
“一切从简。”
他自然希望能给苏清的都给苏清,所以道侣大典很重要,也是他们之间不可缺少的一道仪式。
未行礼,不可苟/合。
剑尊手持自己的十四夜寒霜天回落云峰了,落云峰依旧是以前的落云峰。
五年了,自从苏清离开后五年了,落云峰倒并没有多少变化。
剑尊想起还被他锁在床上的苏清,忍不住的加快了脚步。
似乎只要想到落云峰上还有人等着他,他便忍不住的想要快点赶回来。
等回到了寝殿,剑尊脚步却又顿了顿,十四夜寒霜天被他握在手中,手指却微微用力了几分。
一门之隔罢了。
苏清在里面,而他在外面。
但要再进一步,却又无比困难。
剑尊心有芥蒂,苏清却懵懂无知。
至少,道侣大典后他便能将人完全留下来了,即便人要跑,他也能随时找到对方。
不用再像之前那般,枉他是修真界剑尊,却依旧如同海底捞针一般查无音信,完全找不到这人半点踪迹。
最好的隐藏的办法,就如同一滴水落入了大海里,而苏清修为不高,若是刻意乔装混入散修之中,怕是根本无人能够认出。
毕竟世上散修千千万,筑基修为更是多不胜数。
苏清若真有心要躲,的确是找不到的。
若非那夜苏清无意拔出了十六夜霜满天,他是找不到这人的。
过了许久,剑尊推门而入。
那床上的人还在酣睡,睡姿却很是小心,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这是完全的防御状态。
剑尊是知晓苏白这般睡姿的,五年前他跟苏白关系也很是亲密,两人倒是同床共枕过,那时的苏清吵吵闹闹,睡相也不怎么好,不过睡熟之后便会将自己抱成一团。
他也曾拥过对方后背,却依旧未能让对方放松下来。
他不知苏清的过去
魔尊猛的窜出寝殿,这寝殿“嘭嘭嘭”的作响,屋顶竟直接被掀翻了,露出一大片冷清的云雾出来。
苏清抬头看着那片天空,默默的紧了紧裹着身上的被子。
然后低头开始据脖子上的链子了。
他在自己的纳戒里面找到了一把小据子,贼锋利的那种,而且还是出自他前前前任之手,那个天下第一器修,他就不信了,他还拿一个小链子没办法。
就是等着有人过来捣乱,他好趁机据链子逃跑。
苏清一边据,一边小心翼翼的朝着半空上看了一眼,那魔尊跟剑尊打得正火热,双方都不落下风,只是剑尊到底剑意略胜一分。
不过苏清也不担心魔尊,就魔尊那自保能力,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不然也不可能超长待机这么久,愣是没人拿他有办法。
苏清低头开始专心据链子了,这链子太牢固,不过也据掉了一部分,再努努力应该很快就能据断,到时候就能跑了。
而且他的死遁之术已经可以使用,实在不行就死遁,反正他是不可能跟剑尊结为道侣的,绝对不可能。
就在这时,“哒”的一声响,苏清脖子上的链子,据断了!
苏清把小据子往纳戒里面一塞,看了看半空中正在打斗着的两人,那两人倒没注意到他这边。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苏清把被子一掀,猫着身就开始往山峰下跑,此时剑宗里面也有不少剑修过来,刚好人群杂乱之中他趁机溜走。
儿砸你真的是干得太漂亮了,下次爹给你选个贼好看的娘!
只是跑着跑着,苏清就发现了不对劲。
“叮——”
一道轻微的铃声传来。
其他人或是没有听见,但苏清一听到这铃声心里立刻就顿了顿。
这铃声是——
“嗖嗖——”
两道玉梭从天际而来,以云彩做丝,以彩霞为色,在天际划过,似是引路,一道仙轿从那玉梭身后而现。
那仙轿垂下道道金白色的帘幔,四下竟是四个硕大的蝴蝶翅膀在抬轿。
飘飘兮如流云轻曼。
这是,云蝶轿!
曾经还被苏清嘲笑过,像是女人坐的轿子名字。
是仙尊!
卧槽不会吧,仙尊真的来了?
他承认自己是儿子了??
不、不会吧,对方不是总在闭关么,怎么真的有空过来的?
原本魔尊没来的话,他是想着仙尊来的。
想着魔尊也来了,正在跟剑尊开打了,他就并不怎么希望仙尊过来了。
而那半空中正在打斗的两人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看着那远处的云蝶轿,剑尊知晓这人是谁,眉头却是一皱。
小小魔尊见到那云蝶轿却是脸色一变,嘛的,这人他认识,对方也认识他,于是他直接一头给扎进了白云里,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想了想,把拿起旁边的云把脑袋都给再挡了挡。
剑尊微微敛剑,颔首行礼,“流光仙尊。”
但凡称呼带个尊的,都必定是一方大佬,而仙尊更是如此。
并非人人都可成为仙尊,须得是飞升大能者,离那羽化登仙不过一步之遥且道高望重方可称为仙尊。
而目前,这位流光仙尊,不仅离真正的飞升成仙只有半步之遥,而且在修真界很有威望,也是无数人都钦佩的偶像。
跟剑尊比起来,差不多就是全球偶像跟全宇宙偶像的区别。
若非剑修,可不识剑尊,但若是道修,必知仙尊。
天下修士皆道修。
苏清开始找地缝了,这场面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原本他是想着仙尊过来跟剑尊闹腾一下,然后他趁机跟魔尊逃跑,或者魔尊过来跟剑尊打着,他趁机逃跑。
他唯独没有想到的是,魔尊过来跟剑尊打着,就在他打算跑的时候,仙尊过来了。
仙尊你来得有点慢噶,是不是路上堵车了?不是,是不是路上撞云了?
苏清低着头,没敢抬头看,剑宗所有人都微微行礼喊道。
“流光仙尊。”
那云蝶轿伸出一只手,那手晶莹剔透,骨指分别,而且没有一点缺陷,仿佛最完美的艺术品。
指尖微微一点,一勾,躲在山里的苏清立刻就被仙尊被勾了过去,唰的一声被拉近了云蝶轿中,顺带被一块白布捂住了嘴。
“唔唔!唔唔唔!”
救我!救命啊!
那指尖一点,这回苏清连动也不能动,任何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流光仙尊,此人乃我道侣。”剑尊见此,立刻提起了剑,神色很是不悦。
“此人妖孽,祸乱修真界,剑尊不该与他为侣。”
流光仙尊的声音一贯的冷清孤高,听着便觉得他说的都是对的。
“此乃在下私事,请流光仙尊归还。”这也是剑尊最后的先礼后兵。
“私事?”流光仙尊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祸乱人间,挑起正邪大战,魅惑修士,引发内斗,事关苍生便算不得是私事。”
“流光仙尊!”
“我将带走这妖孽,永封起来方可保人间安稳,剑尊不必多言。”
底下有修士议论纷纷,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封得好!”
立刻无数修士开始附和起来。
这苏修士来到剑宗后,就引得剑尊为他痴迷,甚至剑尊还要跟对方结为道侣,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而且还有魔修过来抢人,说不清这人是否就是魔修中人。
若是让流光仙尊带走永远封印起来,那才是修真界一大幸事!
苏清在云蝶轿上,可耻的流泪了,完蛋了,这理由太名正言顺了,连他都想不出来反对的理由。
仙尊你变了。
而那云蝶轿上的流光仙尊则是指尖一点,整个云蝶轿开始返程了。
那剑尊原本想要追上,却被旁边的魔尊用鞭子给抽了一下,那小小魔尊从白云里面探出个小脑袋,盯着剑尊摇了摇头,“你追?你打得过他吗?”
剑尊握着剑的手顿了顿。
魔尊又摇摇脑袋,“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位仙尊,也是个娘。”
剑尊:……
而云蝶轿上,流光仙尊看向旁边的苏清,指尖在对方脸颊上滑过,轻声问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行一己私欲之事,这叫什么?”
苏清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心里默默的吐槽。
多年未见,您老还真是一点都没改当年的老/习惯,真是、
——虚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