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殇】38.蜜糖色的眼睛

「辉煌纪元·1395年，唐暄霖8岁，医院」

“好呀，我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唐暄霖随意地蹬脚上的鞋子重新坐回病床上，看见了刚刚推开门就听见了他的要求的叶依芝，笑得势在必得。他的父亲唐景清向来言出必行，答应过的事情肯定不会反悔；而他作为唐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又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珠，放在掌心狠狠地宠，很少会有要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

唐景清略带一丝无奈地看了笑得贼兮兮的唐暄霖一眼，可点头答应的动作又显现出一种过分的宠溺，一如既往的惯着这一个总有着办法可以让父母答应自己各种要求的孩子。也许，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吧⋯⋯

计谋得逞的唐暄霖随意地抛着几枚玉石玩儿，就像一个孩子拿着地上捡来的普通小石块玩杂耍。玉石的质地和花纹都可以看出价值不菲，真的很难想象，作为父母，能把这样昂贵的藏品给自己的孩子随意把玩，是需要一种怎样的溺爱。

唐暄霖十分开心地欢送自己的爸爸妈妈出去，他不会知道，在病房外面，他的父母曾经讨论过些什么。

叶依芝是世界冒险协会的高层人员，曾为协会解决过无数棘手的难题，可是对于自己孩子的病痛，她也只是一名普通的母亲，束手无策。半倘，她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丈夫，犹豫道：

“能不能去找你的那个朋友帮帮忙？”

唐景清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渐渐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病房门，眼中透露出几丝无力。孩子的病情，让这个原本年轻的父亲短短几个星期之内仿佛老了好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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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唐家父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之后，唐暄从架子上取下了一本厚厚的古书翻开看，一双蜜糖色的眼睛似乎黯淡了一些。

“你的父母照顾你已经很辛苦了，再多一个孩子一定会更忙，你应该体谅他们一些，不要给他们添麻烦。”

说话的是和唐暄霖同一个病房的病友，听说好像比唐暄霖大了一岁，从高处摔下来把自己的胳膊摔骨折了。

奇怪的是，明明挺长一段时间在同一个病房里抬头低头都是那个人，向来记忆力极佳的唐暄霖，偏偏就是再也想不起来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容貌。他只是隐隐约约记得，那个男生，很奇怪，但又不知道究竟奇怪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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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谆谆教诲”一般的问候，唐暄霖似乎只把那男生的话当成耳边风，看完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又翻了一页。

直到看完整整一个章节，唐暄霖才开口慢悠悠地回答道：“怎么说呢，你可以认为我就是恃宠而骄。怎么着？不服来打我呀～”语气中带着一种十分不要面子的欠揍。

“哦，这样吗？”

这么久才得到回应，那男生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耐心好得过分。他显得有一些好奇，带着胳膊上碍手碍脚的石膏走了过来，一点也不见外地坐在了唐暄霖身边，剩下一只完好的爪子尝试着揉了一把唐暄霖柔软的栗发。

唐暄霖几乎是在那只爪子碰到自己的头发的那一瞬间就迅速抬起头来，蜜糖色的眼睛猛然撞入那男生如水一般的眼睛。他最终记不起那双眼睛真正的样子，只记得那双深邃的眼睛，清澈无畏，璀璨剔透，仿佛一个宁静而悠远的梦。

“你的眼睛好像不是那么说的呢。记得下次撒谎的时候，别把真话全部写在眼睛里。——对了，你应该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死吧，你不怕？”

那男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略带一丝玩味地笑道。

被一眼看穿的唐暄霖生硬地错开了他的目光，努力把那古怪的男生当空气，继续开始看新的一个章节，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见那个男生完全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向，他好像赌气一般地合上了书本靠在病床柔软的枕头上，语调闲散：

“怎么说呢，我现在是我父母唯一的一个孩子。”

“尽管我平常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懂事听话，总是喜欢给他们惹事，但他们还是很爱很爱我，就像所有的父母爱自己的孩子一样。我的这个病情，是活不了多久的，几乎是注定了早夭。”

“还有，你说错了。我怕死，真的很怕，比你想象的怕。”

“我害怕，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么爸爸妈妈，一定会很伤心吧。我害怕他们会伤心。”

“如果爸爸妈妈真的给我生了一个弟弟妹妹的话，那么一定会需要很多爱和关怀，需要爸爸妈妈很多的注意力。这样的话，如果我真的死了，爸爸妈妈会把很多的注意力放在照顾他上，而不是因为我伤心。”

唐暄霖说这话的时候半眯着眼，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床上，语调软绵绵的，显得很闲散，听不出来一点伤心和恐惧。

“而且，我不认可堕胎。”

“我知道妈妈不想生下这个孩子，有很大的原因是害怕他会和我一样，患有血友病。这样，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会吃很多的苦，遭很多的罪，甚至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活着。”

“这样的生命，不如还未存在，就已经终止。”

“可是，不说有很大的机率他会是一个正常人，如果他和我一样，甚至比我的情况更糟，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了吗？身为父母，真的有权利替还未出生的孩子决定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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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生命，尚未睁眼，就已经被定义为悲剧而不会开始，那才是最大的悲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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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显稚嫩的声音闲散而慵懒，但又似乎是很认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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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让他睁眼，自己去看，去体悟，去解答。无论是以什么躯体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要自己去亲眼看人生究竟是什么样。没有一个生命，可以替另外一个生命做出这个最终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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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生转头看向唐暄霖，有如一泓清水般的眼睛显得有些困惑。他学着唐暄霖的样子，和唐暄霖靠在同一个枕头上：

“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在父母面前表现出一种被宠坏了的孩子的样子？

唐暄霖没有去看那个男生，盯着空无一物的洁白天花板，蓦然眯眼笑起来。他坐直身子，拿起床头的一个没干的空杯子，手指扣住杯环随意地旋转起来，把残留的水珠甩得到处都是，像极了一个恶作剧的孩子：

“不想啊。装作好孩子的样子，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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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暄霖的眼睛是蜜糖色的，可是他从来都不喜欢吃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