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吃晚餐

内饰是古朴典雅之风，很符合李陆生的文字给人的感受。不过却并不缺少时尚风元素，车前有大尺寸触摸显示屏以及11扬声器1100瓦的Naim音响，甚至还配有车内wifi热点功能。

“我买这车就是为了这音响，听车载音乐超级过瘾。”

李陆生说着给我系上安全带，我紧张地抬起双手，不敢轻举妄动。

他把烟头捻灭，发动汽车，穿行在香港这座国际大都市的街道上。

李陆生一直在找话题，说着天气，香港的经济发展，流行音乐、年轻人的走向、时装等等，除了为什么上个月没有按时来医院。他说的这些我都不太懂，我知道他是为了避免尴尬才这么做。

“我不懂这些，如果没有必要，你可以不用一直和我说话。”

李陆生看着我，“精神病医生在私底下都是这样的吗？”

“精神病医生也只是普通人。”

“想吃什么？”

“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一个泰国餐厅很不错。”

“那个呀，就是我和崔念月经常吃饭的地方。”

“可以去吗？”我看看他开车的侧脸，还在笑着。

李陆生点点头，“当然可以，位置不错，很僻静，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此后一路无话，逐渐开到了主城区以外的地方，我们下车穿过巷子来到一处人家，走进去才是餐厅。餐厅里摆放着一些景观植物，还有一个小小的荷塘。

厨房都是隔着玻璃的，可以看到厨师在干什么，厨师背后有一个巨大的水箱，放着各种新鲜的海鲜。如果李陆生把我杀了，也许警察会在一个月之后这家泰国餐厅厨房的水箱里找到我。

吃饭的时候，李陆生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我，“我说了那么多关于我的事情，现在相当于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之一。”

我点点头，但觉得他的形容有些夸张，世界上了解他的人，还有他的外婆、李云生，如果以后结婚，还有他的爱人。不过我并没有否定他。

“某种程度上是这样的。”

“你也说说你自己的故事呗。”

“我怕万一我说了，你当做素材写进小说里怎么办？”

“那不好么？我不会写你的名字也不会写你的身份，作家写的东西都是真真假假，就像调配过的鸡尾酒，你说它是饮料也可以，说它是酒也可以，说两者都不是，就是鸡尾酒，也可以。”

我认真地回忆着我的过去，手不自觉摸摸袖口，李陆生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看得我有些不自然。

中国的家庭阖家欢乐的背后充满了各种厮杀和纠葛，我甚至有些羡慕李陆生，小时候不用应付那么多无意义的酒席、团圆饭，大人之间的比较，孩子之间互相欺负。

我的父亲是一个非常有控制欲的男人，对家里的事情拥有绝对的主导权，母亲是个完美主义的人，她和父亲都对我应该怎么样，活成什么样子，有一套完整又完美的方案。

为了抵抗这样的环境，我做过很多称之为自由革命的事情，包括手臂上的疤、远走香港。

小时候因为过生日没有吃上蛋糕，我打翻了家里的水壶表示抗议，开水烫到左手的一大片，手腕以上全是疤痕。我一直等待它恢复，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是疤痕体质，求学的日子里也是被同学欺负的对象。留学归来，父亲已经帮我安排好了一个职位，但我拒绝了。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到了香港，直到有一年家里大姨来香港旅游，发现我在一家咖啡厅和人谈事情，当着别人的面拉我起来，操着一口上海话，“你这臭小子，原来在这里！”

过了半天，我憋出一句话：“很普通，就是一直读书，大学毕业后去加拿大留学三年，回国就一直在医院当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