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员工们的动作极快，没过多久，那些从井中诞生，又从地层里钻出来的若虫就已经全部被消灭，不出所料，没有人会去尝一口它们的味道，这可真是一大损失。

工作仍在进行中。有时候出于需要，还是会有人经过情报部的休息室，当人们经过那里时，便可以听到此刻从他心中传出的声音：“我们连绝望的权利都没有吗？”

说实话，在此之前，员工们每次提到Yesod，都会做出如此评价：他是一个无论何时都很理性的人，似乎理性地有些过了头，这使得他这个人仿佛“除了理智之外没有一丝仁慈”。一些经历过詹姆斯事件，并在之前就在情报部工作过的员工们则知道在此之前他也是一个关心下属的部长，可是从那天之后，他便不是了。原本对他的变化的惋惜渐渐因为种种惩罚和吹毛求疵式的刁难而消退，成为了怨恨。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相信他内心深处其实仍保留着仁慈了。

核心抑制仍然在进行着，工作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尽管Yesod带来的挑战越来越困难——先是情报文本模糊化，再是整个屏幕的显示内容模糊化，最后甚至整个监控显示屏幕都被雪花占据，X只能从暂时屏幕暂时恢复的间隙下达指令、观察公司状况，然而，一切仍然处于可控范围——没有会造成威胁的异想体出逃，X一开始故意放出了陆生鮟鱇，并标记了它的位置防止员工们踩上去，正午考验降临时，任务就已经宣告结束了，现在只需要保持镇静，他就可以带领员工们安全度过这一天。

这一场抑制真是轻松且安全……除了会使得X的眼睛感到干涩以外没有任何跟正常的一天有所不同的。员工们中实际上已经有不少可以闲下来的了，他们此刻正聚集在情报部的休息室，待在核心崩溃的Yesod旁边，带头的人是福利部的鲁比，她看起来像是想要做什么，只见她手里握着一把镇暴棍，她这是要……

X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正聚集在那里的都是对Yesod颇有微词的职员，他们看着面前的一切，感到现在是他们报复的绝佳时刻。情报部的员工们也在这里，隔开前来寻仇的人群和他们的部长，但是实际上他们的意志并不坚决，随时都有可能动摇。

“冷静！各位！采取暴力绝对不是解决恩怨的好方法！”海向人群喊道，不过事实上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他不禁流下冷汗，感到底气不足。而且，他又怎么有资格谴责这些人呢？他自己不也是被Yesid吹毛求疵式地加以根本就不该有的惩罚吗？下面的人声势渐渐浩大：“让开！海，还有你们所有人！我们不会把他怎么样！我们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哦，伙计，那可是不行的！”罗根说道，但是下面不知道是谁的某人看出了他眼里的两难神色，开始如数家珍地讲出罗根遭受到的那些不公平的责备……终于，罗根成了第一个放弃的人。他走出了这个休息室，意思是不再参与此事，也不会发表看法。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就会有更多，破窗理论在此等情况下被表现到了极致。海最终也决定让开一条路，看着沸腾的人潮，艾米莉亚也选择了独善其身——铁皮盒子被砸所受到的损失比血肉之躯被一群人一人踩一脚的轻多了，怀着内疚感与逃离自己职分的自谴，他们走开了，现在还待在这里的竟只剩下了平时最爱偷懒的贝茜，没人预想到她会留到最后，或者说，根本没有人想到她会选择站在这里。

“从她身上踏过去！把她也揍一顿！”人群里爆发出了这样的声音，鲁比感到情形有些失控了，不知如何是好。贝茜只是说道：“啊，拜托，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傻事。”

现在，人潮又把目光投向了带着他们来这里，结果却打起了退堂鼓的鲁比，人群本应该是大量独立的个体，但现在却像是一个长着很多闹到但却只有一个声音和意志的集合，他们要失控了，鲁比明白自己出尔反尔会导致怎样的结果，于是硬着头皮趁贝茜不注意把她推倒在地，使劲在那伸出的黑色触须上锤击了一下，一阵欢呼声爆发了出来，但这只是一种更高级的胁迫，绝不意味着人们已经满足。迫不得已，鲁比用更大的力气再度这样做了一次，可这一次欢呼声和掌声消失不见了，因为人们似乎听见了Yesod的心声。

“我们创造了本不应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此等滔天大罪……永远无法被原谅。”

“你看……我的身体正在腐化化脓……”

“我再也不想看到人们死去了……再也不想……”

“你可要知道，你草草浏览的每一行资料，都是我的人员用命换来的……”

Yesod压抑已久的内在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宣泄了出来，刚才还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的那些人此刻都低头默默看着地板，这当然不是俗套的被打动的剧情，而是因为逆卡巴拉能量的爆发会使人无法自控地陷入压抑。他们纷纷自行离开了，放弃了复仇的计划。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员工们再度相安无事了。从那种极度不好受的逆卡巴拉影响状态中恢复的人们没有一个愿意去回忆那种感觉，便埋头工作，希望能借此清理那段回忆。工作的效率再度提高，能源很快达到了指标，现在，抑制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第五波熔毁随着时间流逝终于到来，就在体型各异，背着燃料罐子，手持弯刀，戴着奇怪面具的清道夫们出现准备清扫（即饱餐一顿）时，Yesod开始从那副状态恢复，黑色的触缩回去了，同时，它们的收回也将Yesod的机械身躯重新拼凑了起来。瞬时，逆卡巴拉能量被转化为了正卡巴拉，刚刚出现的清道夫们一脸懵逼地消散了。

“什么都看不见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