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难圆

公司陷入危机后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度过了。也许人们心中仍然充满了对未来的不安和恐惧，但是经过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的，强度很高的联系工作之后，很多人可以说是一沾到枕头便进入了无梦的睡眠，直到早间广播将他们唤醒。

用过早餐，人们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然而，今天控制部的员工们显然工作状态不太好。昨天晚上，约翰和古斯塔夫松两人听从了看管好梅森的建议，后者因为性别相同可以待在房间里，约翰则只能委屈待在走廊里面。两个人本来说好要每个小时换一轮班，可是到了换第四轮班的时候，约翰无论如何都推不醒对方。人们一贯评价约翰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这一点并不假，因为剩下来的夜晚里他一直坚守在走廊里，甚至不敢溜走片刻给自己拿一个枕头来。他就用这种可敬的恒心和自虐式的方法独自守了下半夜，今天早晨他便感觉腰酸背痛，上下眼皮不停地打着架。

然而，约翰并不是状态最差的那一个，毕竟他还是睡了两个小时的觉，并利用晨间的时间小憩了一会儿，真正彻夜未眠的是他们的看护对象。梅森昨晚一直坐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天花板看，现在眼睛上布满了血丝，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的行事风格似乎变化了：今天她的袖章皱巴巴的，领带歪在一旁，头也完全没有梳过，几根头发甚至不听话地立了起来。

“你今天早上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她情况这么糟糕？你没有告诉她洗脸吗？”约翰小声问道，他对自己搭档的不负责任感到极度愤怒。

“今天早上她突然说要出去一趟，一直站在蒂芙尼的房间门口说想看她有没有回来，然后回房间一直看相册，我也不敢去催她，还记得昨天约书亚对我们说的吗？我尝试给她块面包，可是她不吃——”

“连早餐都没吃？我的天！”约翰说道，“什么时候队长才能回来啊，她们必须好好地重新沟通——只有这样才能解决问题，或者让问题更加严重——我的意思是，我们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

他们的意见现在开始产生矛盾了，而且越来越严重，使得声音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们都没听见，是梅森站起来去开了门，里面走进来的是Malkuth。手里（或者说机械手臂里）拿着只分配给精英员工的袖章。

即使发生了这件事情，两人的心思也一直在讨论，现在等同于吵架上，直到一会儿被梅森轻轻拍了几下肩膀，他们才抬头看到了部长，连忙站了起来。

“M1938，M1942，你们两个怎么能跟同事吵架呢？！如果是在平时，我就要把你们送去惩戒部处置了，如果这再影响到了工作……总之，关于M1946的审理结果已经出来了，她被判处降职，从新从评级为I级的员工开始在这里工作，剥夺一切职称以作为她恶劣影响的惩罚，我必须重新选一个队长。”

Malkuth让三个员工站在一起，开始思考把袖章分配给谁的问题，思来想去，最后她决定把袖章给梅森，毕竟刚才约翰两人的表现确实不怎么样，但是考虑到关于梅森精神状态不稳定可能导致的问题，Malkuth又犹豫了一会。突然，她一拍脑袋拿起了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主管指定选择目前各方面属性最优秀的约翰作为新的部门精英。Malkuth一贯坚定地遵守主管或Angela（反正是任何职位比她高的人）的命令，于是把袖章递给约翰。

等到Malkuth离开休息室，约翰忍不住低声说道：“你们说Malkuth部长的记性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但是他并没有得到回应——上班铃响起，他们必须开始专心工作。今天是最后一个轮回的第一天，工作相当地简单，但是在所有人都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X试探性地给约翰发了一条信息，让他传达工作信息给梅森，并备注如果不行不要强迫。

“额……那个……这个……”

约翰简直不敢说出这段信息，但是还没等他想到怎么说话，梅森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明白了，然后独自走向了目前唯一的那个收容单元。约翰和古斯塔夫松两人立刻冲向收容单元，去看里面的工作录像，梅森像是正在祷告的教徒一般跪在地上作忏悔，可是这一次连续产生了大量的NE-BOX，之后她大概是换了一个忏悔内容，才成功产出了一些可用能源。

出来时，梅森仍然耷拉着脑袋，嘴里念叨着“为什么这不算罪行”，接着回到了休息室一声不吭地坐下。接下来又进行了几次工作，由梅森进行的工作又变成了每一次都是“优”了。同时，她也变得活泼了一些，两人才稍微轻松了一些，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每个轮回的前几天工作任务都相当轻，下午时就已经下班了。因此职员们得以跟自己的朋友们一起共度午后时光。现在，人们都有了一种珍惜当下的意识：过了这几天，就永远无法猜到明天与意外哪一个会先降临了。

此时，控制部的成员们也在休息。古斯塔夫松尝试讲了几个笑话，试图振奋起士气来。突然，大门打开了，走进来的竟然是之前被抓走的蒂芙尼！她看起来气色还可以，那是因为她坦白、认错和悔过的态度都很良好，所以惩戒部也就没有用一些拷问的手段——这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脸上有了泪痕。约翰本来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一遍又一遍怎么让两个人重归于好，但是现在来看，似乎不用了，姐妹两人再次拥抱在了一起。事情应该都结束了吧？并没有。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在拥抱结束之后，梅森突然说道：“对……对不起，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您原谅我……”

这番话使得蒂芙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会儿，气氛稍有尴尬，但是没过多久，她很快恢复表情，说了一句“没关系”，便坐下来。约翰没有感到蒂芙尼的问题，欢天喜地地认为事情结束了，而职员中像他这样的不在少数，梅森也开心地坐在蒂芙尼旁边。但是，古斯塔夫松感受到了一种隔阂感，她明白现在两人的关系宛如摔碎之后重新粘在一起的两片碎镜，表面上牢不可破，但实际上终有一天会再度裂开。她祈祷着那一天来的越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