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研究员的笔记本

在研发部的最后一天。X非常庆幸从此以后可以少来这个地方了。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聆听Binah对他的最后一段发言。

“你曾经驻足过的世界非常明亮，不是吗？”

“算是吧。在地面上我还能看到阳光，而这里的照明则永远都是不同颜色的灯——虽然说很有意思，但是无法像阳光一样让人永不厌倦。”

“是啊。那里有太阳、月亮和云朵，一切都是灿烂辉煌的。可是你已经被夺走了太多太多，永远失去了回到地上的权利。我说的既是以前的你，也是现在的你。那时候，你只能带着一颗空虚的心苟且偷生。除了失落，没有人伴你左右。我也参与夺走了你的东西。”

“既然是最后一天了，那么……就请毫无顾虑地说出来吧。”

“我曾站在世界之巅俯瞰过你，还有无数你这样的人的挣扎，就像临死的虫子的挣扎一样毫无意义，但也有少数能够重新站起来。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些人身上狠狠踩几脚。”

“啊，所以说你曾经踩过我，或者说我的同伴们。”

“是的。我本来以为那只是一场简单的旅行，我甚至在出发前喝了一杯上好的云南红茶。结果，你也知道了，我碰上了血雾，赔上了我的一整具身体。如今你也知道了，所谓血雾就是Geburah ，唯一一个能够正确使用EGO的人。”

“看样子我们也在你身上踩了几脚，不是吗？”

“你确实清楚如何不借助暴力折磨就摧残一个人的意志。在从我的身上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信息之后，你把我剩下的残躯烧掉了，我的灵魂则被你关押于此。或许那时候你还认为我受的罪不够，你希望再让我多承担一些痛苦，才配得上你正义的裁决者的身份，不是吗？”

“我很抱歉。自从一段时间之前，我就知道我以前不是什么好人了。”

“无需道歉，毕竟我也伤害了你，况且你的性格已经与那个疯子相去甚远。然而，你现在也是一个囚犯，同我一起站在这里，永无离开的希望。你曾经懦夫一样地躲开我临死前的目光，现在却能来这里直视我。为了你的英雄？为了你曾经发自心底仰慕的那个人？在无辜者的葬礼上流几滴眼泪并不能赎清罪孽，但好歹是一大进步。你曾在偏执与绝望中找到了希望，希望又成了水桶的材料。水桶是打水的工具，但是，除了井，这里还存在一条河流。那条河流永远自顾自流淌着，但，当它理想的水桶与它接触时，事情就会变化了。”

“水桶和井究竟是什么？”

“也对，只是听一听并不能让你理解，我应该带你去看。跟我走。”

X跟着她走过狭长的地下墓地，跨过地下水组成的涓涓细流，绕过石笋、石钟乳和石柱，最终到达了某个方便演示的地方。

“动用我的力量会为我带来痛苦，但是这一次，我可以勉强为你做一次。”Binah的身边涌现了无数条铁链，上面布满了如旁边墓碑上的铭文，“那孩子的名字早已同一切被抛弃，就叫他无名氏吧。过去的痛苦和现在的迷茫对他来说均已不再重要，他只能看到未来。”

X看到一方墓穴里躺着一个人，他没有死，只是一直在沉睡。

“睡得还好吗？”Binah自顾自地与他对话，“是的，你会永远做着香甜的梦，如你所愿，如你所想。很快我的属下就会给你注射Cogito，你的心里会有怎样的河流呢……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内心世界。”

沉睡者抽动了起来，发出一些如做噩梦时的呻吟声。

“普通人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场面。”Binah进入了一种愉悦的状态，“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员工在执行注射任务时必须蒙上眼睛，堵住耳朵。打水人禁止与井产生目光接触，但我是个例外，我必须凝视他们的眼睛，因为只有我能面对他们眼中的神色和那些新生的诡异存在。这就是我的惩罚，换成别人可能早就疯个几百万次了。多亏了你呢，我才能把自己限制在这个岗位上。稍等片刻，我们就能知道他是新生还是消亡了。你很幸运，有时候那些存在会从井里不断涌出来。它们就是考验，来自各个地方，各个时空。”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提取异常是我的工作，但创造它们的人则是你很久之前就已经埋葬的Carmen。她是所有异常的母亲。你对真相有何感想？没有，对吧？你经常抹去糟糕的回忆，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之前的每一次轮回你都这么做了。再见。我等待着轮回再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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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都市里常见的普通记事本，由于其封皮已经被撕了下来，所以无法辨别其究竟是什么品牌的。幸运的是，这是一个早有记录的异想体，情报部已经送来了详尽的管理信息，只不过他们并不想与研发部诡异的人员和气氛打交道，所以送完情报就立刻离开了。托这份鸿福，研发部的人员可以相对安全地研究这本笔记。

黛利拉看着这本笔记本，最初的几页字迹有些混乱，研究员在极度的痛苦与自责中写下了这些文字，忏悔着自己对一个可怜囚犯做出的实验，但是过了几页，字迹变得工整，他被探究的乐趣完全笼罩，不再为可怜的囚犯的遭遇感到痛苦，直至最后，字迹再度潦草，难以辨别，很明显研究员已经陷入癫狂，失去了理智。最后一章仅有一个词汇：重生。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但是对于黛利拉，这就不那么惊悚了，相反，她内心深处诞生出一个新的想法：这个研究员参与研究怎么把人类变成异常，那么只要她破译了剩下的文字，那岂不是……

下班后，黛利拉回到了她研究的地方，拿起注射器，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一张从笔迹上看来自惩戒部的便条，上面写着四个字：

“你悔改吧！”

这是托尔斯泰谴责两个残暴统治者的文字。那些家伙特意查了书，想必是对她的行为忍无可忍了。但她只是撕碎这张便条，丢在地上，继续抚摸着一具尸体，满心想着自己的实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