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52赫兹的我

一放学，她就背着印有呱太图案的小书包冲出教室，往学校门口跑去。

一如往常，母亲就在那棵正开得绚烂的樱花树下笑着等她出来，然后俯身一把抱起冲上前撒娇的她。

御坂早纪“妈妈，这次考试我又是全班第一，真没意思。”

她偏过头，有些傲骄地嘟着嘴说道。可那双载满星月的栗色眼眸里却藏不住对夸奖的渴望。

御坂琳“不愧是我们家早纪，这么厉害~那今天给你去买可丽饼吃吧。”

御坂早纪“真的吗！谢谢妈妈！”

御坂早纪开心地抱住母亲，把脸埋进了她栗色的长发里。

那一刻，早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回家的途中，她一边牵着母亲的手一边哼着小曲蹦跶着向前走。身边的景色都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似还带着些温热。

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卖可丽饼的小铺附近。因为小铺正好在马路对面，母亲便俯下身摸着她的头让她一个人乖乖在马路这边等。

御坂早纪“不……不要！”

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御坂琳“我很快就回来啦，在我回来前先让呱太陪着你吧~”

母亲笑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青蛙的挂坠，她从母亲手中接过，将它紧紧攥在了手心。

应该不会有事吧。看着母亲缓缓穿过马路，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

然而就在母亲穿过马路的那一刻，一辆货车飞驰而过，带走了四周的光线和余温。马路对面的母亲也不见了踪影。

御坂早纪“妈妈？妈妈——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面对前方突然出现并逼近着的黑雾，她一边绝望地大声呼喊一边向反方向逃去，脚下的路不知何时已变成实验室常用的灰白PVC地板。

跑着跑着她突然左脚一滑摔在地上。仔细一看才发现，让自己滑倒的居然是暗红的血液。

她一边颤抖着，借着微弱的灯光追溯着血液流来的方向。倒在血泊中的是平时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而远处还有更多……

“啊啊啊啊啊啊——★”

御坂早纪尖叫着从床上猛地坐起，紧握住胸口处那个绿色小青蛙的挂饰。

在大白天也会做这样的梦啊。平复下心情后，她下床拉开了看上去略有褪色的米黄色绸缎窗帘，瞥向一旁落地镜中映照出的自己有些恍惚。

一头栗色自然渐变成蜂蜜色的长发如瀑般悬挂及腰，精致的五官、姣好的面容，再加上日愈丰满的胸部，可谓让人见之难忘。至于栗色眼眸中闪烁着的星月光芒，则遗传于来自食蜂家族的父亲，是食蜂家族具备心理操纵能力的象征。

但自从经历了那件事后，她那如人偶般精致的面容便添上了几分憔悴。她害怕在夜晚睡着，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做梦，更是怕孤独无助的自己会在夜晚营造下的绝望中自寻短见。所以最近夜里她常会找些其他事来做，等天亮了再睡。

缓缓移开视线后她走到书桌旁，抽出一个封皮略旧但看得出来被精心保养过的包皮本，单翘着腿坐在床上翻看了起来。

轻薄的纸页在指尖飞逝，但忽地卡顿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这几页粘贴了其他纸质材料显得格外厚实，且因多次的翻找和修补看上去颇有年代感。其中一页的最上方贴着一张一年前的新闻报道：“御坂家族集体性自杀唯一人幸免”，加粗的黑体标题在夕阳下格外的显眼。

但她只是滑过一眼便迅速翻过，指尖停留在了贴有一幅鲸鱼图片的纸页上。

这是她前几天刚在网上看到的报道里的图片。那篇报道的日期已经很久远了，但一看到标题她就忍不住点了进去。

Alice,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

“Alice，它在1989年被发现，从1992年开始被追踪录音。

在其他鲸鱼眼里。Alice就像是个哑巴。它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亲属和朋友，唱歌的时候没人理睬。

原因在于正常的鲸鱼频率只有15至25赫兹，而这只鲸鱼的频率却是52赫兹。它的频率一直是与众不同的，但也因此注定不能被这世上的任何一只鲸鱼听懂。”

是啊。现在的自己就跟那条鲸鱼一样，独自哼唱着由52赫兹电波频率构成的离歌，无人应和。但或许比它的孤独感更甚，毕竟自己还曾经拥有过家人。

再次抬头时，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见状直接控制电流点亮了头顶的水晶吊灯，将本子合上放回原处后，避开羊毛地毯上的暗红色花纹走到了床右侧的象牙色衣柜前。

抓着雕花的衣柜把手打开柜门，她开始琢磨起今天的搭配来。

“前天去把甜品店逛了个遍，昨天到游乐场玩了通宵……那今天就久违地去第十七学区练习一下身手吧。明年就要升初中了，想要去常盘台的话至少得保持住现在的状态。那就决定是这套了★~”

这么说来自己也半年没去学校了。校方对此也算是默许了吧。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取出那套黑色T恤配牛仔短裤换上。换完后她又坐到书桌前的扶椅上，调好台镜的角度准备开始化妆。

“啊……黑眼圈又加深了★~”

她一脸悲寂地双手托着脸，差点沮丧得一头伏在桌上。但沮丧归沮丧，她下一秒便有条不紊地按照护肤、上粉底、画眉画睫毛、上腮红等顺序化起妆来。

要说明明才11岁的她为什么这么熟练，大概是因为从小就喜欢吧。几岁时她就偷偷拿着母亲的化妆品用，平时也爱看美妆类杂志和影视节目。一想起自己还曾经吐槽过母亲的审美，她心里就一阵五味杂陈。

“嗯！大功告成★~”

她涂完口红后对着镜子看了看，似乎对今天的妆容感到很满意。

自我陶醉了一番后，她便起身用右手披上一件上部是蜂蜜色下部是米白色的短外套，左手拿起玄关柜上的黑色手包，潇洒地走出了家门。只留下刚刚通电过度的密码锁防盗门不满地闪烁了下电光。

从公寓里出来后，她就拐进右手边的第一条小巷拿出了刚才出门前捎上的手包。电光闪烁间，这个“手包”就变成了比刚才大上一圈的蝴蝶状，上面还遍布着形似血管的荧光脉络。这是御坂家族研究室里研发出的特殊设备，只需输入电流就可以让其变形重组，但总体积保持不变。本是用于防身的特殊武器，在不喜欢运动的早纪这儿就完全变成了代步工具。

她踏上那只蝴蝶后便控制着它缓缓升入高空，向着第十七学区飞去。

“啊啦，今晚的夜色可真美呢★~要是能有位白马王子能与我一同赏月……”

早纪望着天边的一轮满月刚想着自我调侃一番，却因一道突如其来的电波停了下来。

不会错的，这附近有一个跟我近乎同样电波频率的人。

她能这么笃定是因为当家人们都还在她身边时，她经常能接收到这种频率的电波，所以对这个频率非常熟悉，熟悉到自一年前再也没能接收到这种电波后一直感到异常的难受。

终于出现了另一条52赫兹的鲸鱼吗？

她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和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驱动着脚下的蝴蝶加速向刚刚感应到的方向飞去。突然加强的风压让她近乎蜷蹲在蝴蝶上，但她丝毫没有减速的念头。

终于到了。她操控着蝴蝶从高空缓缓下降，才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一片宽阔的河滩。方圆十米聊无遮拦，只有近岸的鹅卵石在月光下独自闪烁。

难道是自己感应失误？在她疑惑之际，突然接收到一道极强的电波讯息直接让她吓蒙在原地。吓到她的并非电波的强度，而是那道电波，或者说那道电波发出者那惊人的速度。

至少是以千米每秒为单位……刚刚大概位于河道上游方向据我1.5km处，那岂不是现在立刻马上……

刚想着，那个电波发出者便突然出现在了据她仅2m的左侧。

惊恐之际，她下意识地用左臂护着头部，并释放出了电磁护罩。与她料想的一样，这两项防护措施都只起到了一定的减速效果，在1秒后她便感受到左手臂和腰部被重击的痛感，以及从半空中跌落的下坠感。

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么……

一串泪珠从月空中撒过。

但就在下一刻，她感受到自己被那人紧紧抱住。于是半出于疼痛半出于好奇，她呼地睁开了双眼。

刹那间，一抹樱红画进了深栗色天穹下的星月。

如果可以，她想把眼中的画面就定格在这一刻。可也就在下一秒，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水的冰冷和缺氧的窒息感一齐涌上心头。

好难受啊。边想着又有几口水呛入了喉咙。

但是，如果这点皮肉之苦就能换来同样是52赫兹的你，无论来多少次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