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篇：【昱剑】Melodramma（11）

——正文——

不知道什么时候，累了一天、心里担心难受的情绪搅成一团的蔡程昱筋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后来他常常想，为什么我在那时没有一点预感。

开始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纯白。后来，从纯白的尽头走来一个人。

是方书剑。他的步伐恢复了蹦蹦跳跳的样子，面色也褪去了苍白，看上去很健康。

他来到蔡程昱面前，伸开手臂，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拥抱。蔡程昱想要回拥住他，但却发现自己一动也动不了。

放开手臂，方书剑转过头，沿着原路走回去。一次也没有回头，直到再次消失在纯白的尽头。

蔡程昱急得想开口叫他，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个时候，蔡程昱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猛地抓住，使劲摇晃。他勉强睁开眼睛，一瞬间分不清自己在现实还是梦境中，只觉得头痛欲裂。

来人是郑云龙。蔡程昱看见他平时冷静儒雅的母亲此刻双眼布满血丝，近乎粗暴的摇他，一边有些失态地喊：“儿子，儿子，快去看看方方那孩子，他......快不行了.......”

在母亲的搀扶下，蔡程昱赶到了ICU。安大夫已经脱下了防护，见蔡程昱来了，带着歉意地低下头：“小蔡，不用穿防护了，快去陪他吧。”

蔡程昱也无心感谢，他使劲咬着嘴唇，挣开郑云龙的手就扑到方书剑床边。眼泪，早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只是一汪生理盐水，源源不断的从眼中滴落。

方书剑打着吊针，呼吸机几乎将瘦削的脸颊完全遮住，只留下一双紧紧闭着的眼。

蔡程昱轻轻唤了一声“方儿”，一边颤抖着握住方书剑布满针孔的手，十指相扣。想到时隔许久再次触碰到自己的爱人却是在这个时刻，蔡程昱心尖儿又是一阵痛苦的颤栗。

方书剑却是没有回应他的触碰。也许是正昏迷着吧。

蔡程昱不敢再看方书剑的脸。于是，他把头埋在方书剑身上的被子里，像他平时喜欢做的那样。手，一直握着。

泪水很快将那一块被单濡湿。

过了许久，蔡程昱敏锐地感到方书剑手指的抽动。同时，一声“蔡蔡”传入他的耳朵，轻得像一束从孔洞中发出的微光，嘶哑的，不像之前意气风发，但的确是他熟悉的声音。

蔡程昱抬起一双波光滟滟的通红的眼睛看他。“方儿你醒了！我......”

眼神相接。无言。

蔡程昱却听到了身后母亲轻轻对着父亲说：“回光返照。”

什么嘛，我妈怎么这么糊涂了，你们看，方方这不是好着呢么？

蔡程昱露出微笑，泪从眯起的眼角流下。

“方儿好好休息，之后等你好了我们一定要再去度一次假，这次有几个地方没去成，好可惜哎。”蔡程昱握紧方书剑的手，自顾自地絮絮叨叨，“还有下次我给咱搞两个钻戒去，你上次送我的好素，都没有仪式感……”

方书剑只静静看着他。他的双手紧紧攥着床单，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煞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下来，看上去正在遭受病痛的折磨，但却还是努力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像没事人一样，把双手藏到身后。

待蔡程昱的话暂时告一段落，方书剑努力勾了勾手指，要蔡程昱上前来。

蔡程昱乖乖凑近。方书剑的声音在呼吸机的塑料壳子里闷声闷气的。

“蔡蔡……抱紧我好么……”

就让他最后任性一次吧。

蔡程昱二话不说，双手环住方书剑瘦削的肩膀，突出的肩胛骨硌得他生疼。少年的拥抱是极其认真的，从前面一直抱到在身后合成一个完整的圆，似要将方书剑永生永世锁在自己身边。方书剑蜷缩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带有少年稚气未脱的奶香味的怀抱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安心，锐利的疼痛也似乎潮水般从身上褪去。

快了。

一滴泪从方书剑紧闭的双眼中淌下，啪嗒一声落在枕套上，晕开一块小小的水痕。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悄悄向自己左手背伸去。

·

蔡程昱极轻极轻的抱着方书剑，像是怕伤到脆弱的像玻璃一样的人儿。

恍惚间又回到了他们发生关系的那个夜晚。那一夜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不知道说了几遍“我爱你”。

那时的极乐成了现在心头永远的殇。

没关系。方儿很快便会好起来的。不是吗？我都不用穿防护就能见他了。

头顶传来方书剑轻轻的声音。

“蔡程昱......我真爱你。”

“面对现实，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

听见方书剑久违的笑，和初见他时一样的意气风发。

“蔡蔡，快点长大吧。”

蔡程昱刚想抬起头，就听见——

嘭。

有一刻，心跳似乎都停滞了，合着那崩裂声，似乎有什么在他体内的东西，断了，永远消逝了。

他有些茫然。直到方书剑的手指无力地松开他的手，吊针的针头从他另一只手中掉下来，药水滴滴答答地淌下。

同时，心率仪发出刺耳的啸音。

那声音合着他自己慢半拍的疯狂的哭喊，奏成一曲悲怆的生命绝唱。

「这一章方方走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