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蓝湛当然知道魏无羡和白旻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虽然当初，白旻给他喂花的时候也曾吃过几分醋。那年驿站，从乱葬岗回来，白旻第一次喝酒，和魏无羡就在楼下喝的畅汗淋漓的他其实也在楼上听的清清楚楚。若非带着醋劲儿，他说不定也未必会和白旻挑破。

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事情也都过去了，儿子也都这么大了。

蓝阿朗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他亲爹。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喊了一声：“父亲。”

怎么说呢，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能这样毫无悬念的让人知道是两个人……蓝阿朗怂的功不可没。

蓝湛看了他一眼，算是应了一声。微微转身，和魏无羡说了声：“多谢。”

魏无羡笑的没皮没脸：“不用谢，阿朗也是我……咳咳咳，我和你是好兄弟嘛。”

蓝湛没有再多说什么，言简意赅的喊了蓝阿朗和自己回家。魏无羡看着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小阿朗忍不住叫了一声蓝湛：“我们俩也好久没见了，不如吃顿饭啊？”

蓝湛已经转身了，可听见魏无羡这么说，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好。”

魏无羡连忙给金凌使了个眼色。一直在魏无羡身后当鸵鸟的金凌会意，连连点头鼓起勇气拉着蓝阿朗就完楼下走。

“小辈就让小辈去照顾吧，我们来吃我们的。”

蓝湛虽然冷冰冰的每什么表情，但也没有阻止。和魏无羡一起跨进了包间，任由金凌拉着蓝阿朗出门最后痛痛快快的放肆一回。

看着蓝湛的样子，魏无羡忍不住埋怨：“看着如今的你，我才知道当年你对着小冰块神情是有多么温和。阿朗可是你亲儿子，就不能慈祥一点……当我没说当我没说。不过，这回你怎么让他出门这么久？”

“凌光神君来了。”

魏无羡哦了一声：“什么事儿不能让阿朗听见啊？”

“并无，只是要带他回神界住一段时间。”

“咦？当初不是说好，等阿朗成年的嘛？这不是还有几年。”

蓝湛没有说话，微微垂眸，叫人看不清在想什么。半晌才开口：“阿朗至今未能结丹，我们怀疑另有玄机。”

“另有玄机，有什么……”魏无羡一惊，眼睛都瞪大了：“该不会，阿朗也是本源？可是，本源不都是要经过什么历经千锤百炼才能锤炼得到的吗？阿朗他……”

“他终究是她的血脉。”

“……难道，阿朗他……”魏无羡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神情不忍不起来。

蓝湛知道魏无羡已经明白，微微摇了摇头。他神情未变，可口吻到底还是变了：“尚不明朗。但愿，是我们错了。”

……

回去云深不知处的路上，蓝湛站在避尘剑前方，目不斜视，端庄雅正。蓝阿朗站在后面，两只手纠缠在一起，只觉得窒息。

可这回除了窒息，还有点别的情绪。

“父亲，魏叔和我说了很多你们以前的事情。”

蓝湛嗯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蓝阿朗鼓了鼓嘴，有点失落。

“……父亲，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和我说你和我娘的事情。”

他虽然也不曾问，但是有哪个孩子是真的不想了解自己的母亲的呢？之所以不问，多半还是因为他亲爹这么一副态度的缘故吧。

蓝湛没有回头，只淡淡的开口：“我不说，你不也知道了。”

“那不一样！”蓝阿朗一向嘻嘻哈哈脾气极好，对着他爹更是怂的不行，别说撒泼了，撒娇可能都没有过。就现在，大概是因为从魏无羡那里听到了太多，也就想挑战挑战他爹的底线了。可就是这么吼了一句，他爹也没个什么反应，气得他奶膘都鼓起来了。

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双手抱臂背对着他爹坐往下一坐。

“别人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就像……就像有些话我娘和你说，跟别人和你说，是不一样的。”

这回蓝湛转了过来，低头看着那绑着马尾辫的亲儿子，叹了口气。

“我知道。”

蓝湛一直都知道阿朗虽然闹，但真要说起来，出格的事情是没干过的。也就是在云深不知处所以显得，活泼了些。这些年不放他下山，也是出于安全考虑。这如今凌光神君就要带他去神界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也便默许了他下山的行为。也算是让他开心一回。

当然沿途，都有凌光神君身边的小灵鸟护着，一直到魏无羡出现才回来报信。

但是，蓝阿朗不知道啊，他只觉得他爹真的是太过分了。明明都知道，但还是这副样子！

就忽然更生气了！

看着亲儿子鼓起来的脸颊，蓝湛的神情都柔软了，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发顶。

已经很久没有被亲爹摸过头的蓝阿朗眼睛都亮了，瞪大了眼睛，抬起了头望向了他爹：“阿爹……”

“阿朗，”蓝湛看着他，神情温润，缓缓开口：“这些事情，你母亲也想自己告诉你。”

蓝阿朗眼里的光又灭了下去：“可我娘，不是早就不在了吗。”

“可你此行，不也感觉到了她？”

蓝阿朗张了张嘴，却也没办法反驳。因为，他的确是感觉到了的。那时候，没有任何他说，可他就是知道，那是他母亲的气息。他爬了起来，微微仰头看着蓝湛。

“阿爹，那块小石头……”

“是你师姐。”

“……我娘，就这么喜欢我师姐啊。”

这个问题，让蓝湛也沉默了一会儿。透过脚下的云层，好似也越过过往的烟云，回溯到了当年在大梵山的那晚上。

字字句句，乃至音容笑貌都还在眼前。

「天生死物，机缘巧合才能启智修行。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的神情。

可到后来他才明白，其实不只是对念心，是她对世间万物所有的生灵都有一份怜悯。她的的确确算不上是自己自幼所学之中定义为的“善”，甚至很多时候都过于冷漠。可这份从不伤及任何人。诚如，她的的确确不愿意相救温情她们，可她不会阻止自己出手，更不会在意自己用的方法是她教的。

可终究，念心于她而言，也是不一样的。否则又怎么会在最后带走温情一族，让他们得以安居大梵山。当年，她可是说过他们其心可诛的。

究其缘由，大概是因为，她也觉得念心与她有些相似吧。应运而生，却不被理解，杀道茫茫，自然也不可能一帆风顺。

蓝湛又想起在蓝阿朗降世的时候，他问执名神君，白旻究竟历经了多少万年才得道升仙，受了八十一道天雷位列神君之位。

执名神君并没有给他答案，只是和他说了说年龄。

「孟章今年三十六万一千三百二十四岁，我今年三十三万九千三百一十一岁，凌光今年十九万八千七百六十二岁，阿旻，若是还活着，也该九万九千五百二十七岁了。」

再往前的都不知道，可比孟章神君晚的二十六万一千八百一十五年，都是在历劫。

「几十万年的杀戮浸染，我们都以为会是个凶神恶煞的粗犷大汉。可谁知道，确实一只软乎乎的小猫崽子。西方疾风呼啸……与其说是御风而来，倒不如说是被风卷着抱过来的。落在我们脚边的时候，那么一点。化成人形，都只是一个奶呼呼的小娃娃。我们兄弟三人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怎么就是个女娃娃成了执掌杀伐之气的霸主。后来，我们看着她慢慢长大才意识到，只有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性子，才能不被这么多年的杀念污染吧。若是换做我们，别说成神了，不入魔，早已谢天谢地了。」

“阿爹？”

蓝湛回过神来，看着蓝阿朗那双干干净净的眸子。都说他们父子一模一样，但是蓝阿朗的瞳孔颜色，比他浅，偏灰，也比他更干净，明亮。

“阿朗，你母亲，是世上最至纯至净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