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

我领了罚，自然是去了藏书阁抄书。一起的还有小冰块。

毕竟他同罪。

我这《雅正集》还没抄完一遍，小冰块我倒是看了好几次。每次我看看他，他虽然没有抬头，但总也是会顿笔，然后我就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如此反复多次之后，小冰块索性放下了笔，抬起了头，主动问我：“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我咬了咬笔头：“刚刚，谢了啊。”

小冰块还是那副样子。不对，稍微有点不一样，他好像顿了一下，眼皮子没抬，但应该是看了我一眼。不过，太快了，没看清。

只看见他重新给毛笔蘸了墨，和我说：“不用。不过就事论事。不过今日之事，日后不可再犯。”

我哼了一声：“我脾气虽然不好，但也从不主动挑事儿。”

难得，小冰块听了我这话，倒也没有再多说。他话头一变，问了个别的问题：“今日在戒律堂，你可看见了什么？”

我没多想，张口就回答：“看见了啊，佛光普照大地。”

然后，小冰块放下了笔，正儿八经地看着我。

忽如其来的心虚。

我摸了摸鼻子，试探性的问他：“这是，你们家什么宝贝吗？”

小冰块没有回答我，但是剑眉微蹙，反问我：“为何不好奇，我会问你是否看见了什么？”

靠！我又说错话了！？

我知道刚刚的事情过于诡异，他们叔侄三肯定会问上一问。

但这不是一来还在藏书阁么，我琢磨着，总也是要三足鼎立才对得起那佛珠的地位的。

我这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和那佛珠的关系呢。

二来这别人看不见的事儿也是个秘密？那当年这么大阵仗，书上写的……难道是我主观意识，高估了佛珠的地位？

我现在脑子确实不够用，特别想马后炮的再来一句“别人看不见吗”先搪塞一下，但是在他的注视下，脑子实在转不过弯来，脱口而出：“忘机啊……”

……啊个鬼啊!我这长辈的语调，配上我现在这长相，小冰块估计要怀疑我脑子坏了。

我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破罐子破摔：“我是说，我若说，这佛珠本就是我的，你，信吗？”

小冰块微微歪了下头，好似还眯了眯眼。

我连忙摆着手不打自招：“我不是想不问自取……”

小冰块的神情一变，我连忙纠正自己：“我是说，我只是还没想好和你们怎么说而已。毕竟是你们家老祖宗带回来的，你们也都供奉了这么久了。而且……”

我特别委屈的瞅了他一眼，为难的开口：“我就算是说了实话，你们也未必相信。”

“不说出来，监兵怎知我们会不相信呢？”

是小冰块他哥。

小冰块第一时间站了起来行礼问好。

我也站了起来，行了一礼。他哥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款款温柔，不论是对小冰块，还是对我。看得我难得对自己刚刚的执着生出了几分愧疚。

“泽芜君，我刚刚不是故意气你们叔父的。可我真的是……”

“白旻。”小冰块平平静静地打断了我真诚的辩解，口吻凉的和白开水一样。大概是我被他喊习惯了，倒也琢磨出了三分意思——闭嘴。

我撇嘴，虎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行吧，以后我尽量克制一下。”

小冰块他哥一直没有插嘴，就眼里带着笑意看着我们。见我如此，也解释了一句：“叔父对你确实是苛责了些，但也是受人所托，爱之深，责之切。”

“哦……”我应了一声：“以后，那一些不太好听的实话，我就尽量……婉转一点？”

小冰块提了口气，又像是要对我说教，又像是被我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吐了口气儿。

倒是他哥，加深了笑意：“既如此，那么前去见叔父的路上，你可要好好琢磨一下，该如何婉转了。不然啊，我真怕你以后都要住在我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了。”

这当然是不行的！！这一千遍的抄写，我现在就已经很后悔了，还不如刚刚被打一顿算了。我这皮糙肉厚的，可奈打了。

我这想了一路，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尤其是进了他书房之后。山羊胡子一见我，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我也哼了一声。但只是小声的。

不是怂，是因为山羊胡子是小冰块的叔父，我要给小冰块一个面子。

我清了清嗓，但真不知道说什么。

虎生，头一回感觉到了，我的确是老三嘴里的笨嘴笨舌。

我叹了口气，单刀直入：“还是不说了吧，这事儿说多了也解释不清楚，我就直接动手吧！这个我在行！”

我说着，在他们异常不赞同的眼神下，就往前走了，直奔山羊胡子面前的书桌。那上面放着玉佛珠。

虽然放在一个锦盒里，上面还盖着一层绸缎。

我这直接掀开的时候，山羊胡子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但是大约也是被我气的有免疫力了，生生又憋了回去。

佛珠藕色，晶莹通透，还是我印象里的样子。细看，体内还有稀碎的光亮，那是佛文。

我还是有点犹豫，但也就那么一点念头。一闪而过之后，非常爽快地伸出了手，食指轻轻点了一下，佛珠立刻闪出了光亮。

那层碎光沿着指尖，绕上手腕，碎光聚集环绕。

佛珠没了，而我手腕上多了个金镯子，碎光褪去，露出的是复杂晦涩的梵文佛经，刻到了镯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