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这三伏天呐……”女子面对着空院，一双润了水的眼仁泛着些许柔波，“将说不说，今年可是热足了的。”

她一面絮絮的念着，一面把着扇，不时端着扇两下。团扇扇出几许浮风，拂得鬓边发丝微动。

“毕文，吩咐个人过来把东西都收拾了吧。”

她身后侧方站着的姑娘儿微微屈了下膝，双手平着叠放，自屈膝处上方微微虚着下压，“是。”

“嗯。”似是想起了什么，那女子忽的转过头来，又吩咐了一嘴，“你去瞧瞧二爷可将醒了？”她说着又转回头去，那清丽的面容一错而过，复又叫落满天井的盛光抹了去。

毕文还是照旧站着，未动。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女子语调有些急地指使道。

“可是，夫人……”毕文踌躇道：“奴婢这便去。”

“去吧。”

天井里去岁拔节了的龟甲，快要作古了的沉香都不尽其然地伸展着。漏华舒懒倦怠，自天顶流源，交绕上苦哑的老蝉的涩声。

萎靡，提不起劲。

“夫人。”一个还带点乐意的稚子之音，轻落于耳，“婢子窃脂。”

“把东西收拾了吧。”她仍是立在那儿，不曾动，“前岁新招来的吧？瞧着面生。”

“婢子是，是上月老太君东口招来的。”

听到东口女子皱了下眉，“好好做吧，少不得你的好。”

窃脂初来乍到，为人还没学圆滑，被怎么没头没尾地暗掐了把，便自心下慌了起来。开始倒还好，不曾想，最后去收拾那还盛了小半碗的汤饼时竟是手下一抖，连碗带饼的砸在了地上。那粉彩白菜碗就怎么着的，结结实实地碎了。

窃脂竟也是浑身吓得一抖，径自眼眶一红。也不等骂，便是泪自眼中落。

那女子被惊得后退半步，手中摇扇的动作都急了许多。风打摇似的卷着鬓发，半张妆容素雅的佳容染着怒意，“浮浮躁躁的!到底是个游手好闲的，不会做事，回头就退了你！”一番重话自顾自地说了出来才觉心里好受些，“罢了，罢了。收拾干净便下去吧。”

“是，是，多谢夫人念恩！”窃脂一边哭，一边磕着头。尔后拿宽袖使劲地擦泪，又急匆匆地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窃脂下去了，转过中门时又差点撞到了毕文。毕文瞧她眼角含泪便知是自家夫人说了她几句，她也不提，自笑道：“脂妹妹哪里去？夫人那忙好了？”窃脂脸上一红，低下头，含糊道：“好了，好了……好姐姐你可快去罢！”说着她紧了紧手中的食盒，匆匆绕了出去。

毕文引着儿郎往后院走，“娘子正赶巧着也要瞧瞧二爷呢！”

儿郎自顾往前走，“劳大奶奶挂念。”

“这……二爷，莫要分得如此梯己了。”

儿郎自顾进院，那女子牵了他手，抿顺他耳后碎发。

“这天委实是热极了的，二哥儿可要吃点冰粉，去去暑气？”说着她也不等答应，扬声道：“毕文，吩咐下去做几碗上来。”

复又看向面前的人，“我听说今个儿大清姐儿与老太君要回来……”

“有劳。”儿郎自回道，将其话打断。

是以——

这夏，天浮，人躁。

三伏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