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寻常

不知不觉间赵时赖在子衍的竹舍里也有了几个月。子衍果然如他所言，从不曾要求他做什么，任由他每天无事所做四处闲逛，甚至还会贴心地在他回来时准备好清粥。凭良心说，除了性格冷了点，话少了点，赵时对子衍就再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这样懒散安逸的日子过久了，赵时觉得自己的骨头似乎都被养松。有的时候赵时也会笑一笑，只是几个月过去，以前十几年的绝望竟然已经被洗淡至此，若非偶尔他爬上竹竿时还会感叹一声不愧是从小爬到大的，恐怕连最后一丝记忆也要被尘封。

但赵时却很是乐在其中，若是有得选择，无论是谁，都不会选择去睡冰冷潮湿的地面，去为了生存和别人拼命吧？

现在的生活赵时满意的很，不仅能活着，还能活的舒舒服服，于他已经是不敢想象的好运了，应该说，他是很感激子衍的。

为着这份感激，赵时接下了打扫竹舍的任务，每天出去乱逛时，也四处找找有没有野味，或者野菜也好，子衍看着太瘦，一副不健康的样子。

赵时想，他可得帮子衍补补啊。

奈何那竹林就真的只是竹林而已，除了竹子，别无他物，赵时就只好变着花样的做竹笋，每天都不重样。

他一番心思，子衍却不太领情，小心翼翼端上的菜，不过三两口便搁了筷子，虽然也会说一句“不错”，但这一句里有多少敷衍的意思，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赵时完全发挥了自己厚脸皮的优势，笑嘻嘻地把自己做的菜吃完，第二天又捧了另一样到子衍面前，完全的屡败屡战。

其实，别说是他做的菜，赵时这几个月，竟是都没见过子衍吃东西，有时他出去闲逛了，故意早些回来，本以为能撞见子衍用饭，可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回竹舍，却发现子衍还是坐在桌前读书，问他，他也只轻描淡写的说，吃过了。

但有一件事子衍是每天都做的，那就是去后山。

子衍往往一早就去，等赵时在日头高照时醒来，他早已不在竹舍。但桌上小瓮里，还留着温热的粥。等到下午天色将暗，子衍才会慢步回来，只是那时子衍原本就以白得不像样的脸更是一丝血色也无。

一开始赵时还大惊失色，慌忙的冲上前想要搀扶，却被子衍一把推开。

“别碰我！”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子衍软了话音，“没事的，我习惯了……我不会有事的……”

“这怎么能算没事？！”赵时又气又急，语气也不好听起来，或许是急的狠了，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心头隐隐的涩意。

没想到子衍却抬头，似乎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好好打量了一番，应该说，即使第一次见面，子衍都没抬头仔细看他。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不过是留你宿在这里罢了，你若是看不惯，自可立即离开，我绝不留你。”

因为虚弱的缘故，子衍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半分力度，但赵时却听出了话音里，他从未听过的决然意味。

“……”赵时张口结舌，让他现在离开，他是断断舍不得的，可若是不管，心里也似受了汤煎，辗转难安，愣神之际，子衍竟已扭头回了房，还把房门咔哒锁上。

赵时被关门外，脾气再好也要发作了，对着门呸了一声，念叨着“你以为小爷我想关心你啊，小爷我还懒得理你呢”，转身也回房了，心里下定决心不再管他。

之后几日，赵时真的如自己所言，日日早出晚归，只顾着四处闲逛，连给子衍做菜也停了下来，但子衍却毫不在意，甚至更是不管不顾了，有时回来晚些，颤颤巍巍的几乎要扶着墙才不会摔倒。

他自己没有被吓到，赵时却吓得不轻，若是他自己，伤更重些当场晕倒也眼睛都不眨一下，但看着子衍虚软的样子，他心里就无端的揪了起来。

最后赵时终究是先认了输，把用心煮的羹捧到子衍面前。子衍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问什么，却是难得的将羹饮尽。

两人看似又恢复了以往的相处模式，赵时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重，一开始还小心谨慎不敢靠近后山，但经不住心头几分焦灼几分忧虑，混杂着在心里煮到沸腾，他终于起了去后山一探的心思。

赵时是个行动派，心里念头一定，第二天假装出去闲逛，出竹舍转了两圈，便向后山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