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遇儿醒来时,正身处于自己的闺房中,嵌螺钿紫檀榻上铺着厚厚的猩红色云锦被,不过她已不记得何时有过这个色泽的锦被。
回想起昨日,她不由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闷疼,五指虚虚曲起,却使不上什么气力来。
说实在的,她已记不太清昨日之事,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走了一趟鬼门关,然后被一道白色的身影拉了回来。
阳光透过窗纱,刺目的很,她起身欲将帘子拉上,却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
封烯姑娘醒了,正好赶上喝药。
养好病,长点肉,口感也好一些。
封烯今日还是一袭白衣,容遇儿觉得他与那将他从鬼门关来回来的人极为相似。
是梦吗?
容遇儿我这是怎么了?
封烯鬼门关巧遇,顺手将你拉了回来。
容遇儿一听,惊讶万分,随后升起一股浓浓的愧疚来。
容遇儿那我岂不是阻碍你投胎了?
人家都入鬼门关了,却因为她而折返了回来,真是罪过……
封烯一噎,原本想好的话语一转,顺着她的话点头道:
封烯是呀,姑娘打算如何补偿在下?
容遇儿心底的愧疚浮至面上,眼睛红红的,瞧上去可怜极了。
容遇儿我找人为你超度可好?
容遇儿还是你想要别的什么?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见小姑娘抬起那双含了水雾的眸子,望着他的眼中充满了诚恳,看得他不由勾唇笑了。
封烯步至塌前,轻敲榻旁的台子,想着漫漫长路,难得遇上个美味佳肴小可爱,徒然升起了逗弄的心思。
封烯在下不缺什么,就缺位夫人。
闻言,容遇儿了然一笑。
容遇儿这个我有。
封烯你有?
他闻言挑了挑眉。
容遇儿公子稍后片刻,我这就去将你未来夫人带来。
还别说,“夫人”她真有许多。毕竟跟鬼打多了交道,什么都得备一些。
容遇儿出了房门,封烯不由开始好奇,他的“未来夫人”到底会是谁?
没一会儿,又见她跑了回来,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容遇儿那个……“夫人”有些重,还请公子移步,随我去瞧瞧?
封烯……
封烯疑惑更甚,他并不是很喜欢太“重”的女子。
不过抱着好奇的心思,他跟着小姑娘走了。
医馆不算太大,而“夫人”所在的屋子也不远,没几步便到了。
容遇儿笑了笑,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见,门后满屋子的纸扎人,有男有女,各个画的夸张至极的死人装,饶是见过世面的鬼王大人也不由得呆滞了,轻摇折扇的手微微一僵,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容遇儿可有看上的?
容遇儿一本正经的问道,神情认真,半点没有说笑的意思。
封烯……
说真的,鬼王大人不太想理她。
容遇儿没有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纸扎铺再选。
封烯生的一表人材,想必眼光极高,看不上这些纸扎人。
封烯多谢姑娘美意,不过…在下突然想明白了,既然就快投胎,便不该耽误众位“姑娘”。
容遇儿微微一怔,随后如同醍醐灌顶般发自内心的赞扬道:
容遇儿公子果然大义……
若非他今日这般表态,她还意识不到,纸扎人对鬼来说,也是有“生命”的,是可以陪伴他们的“人”。
容遇儿遇儿受教了。
封烯扯了扯嘴角,若非她眼底流露出的真诚,他都觉得她怕不是在讽刺他。
午间。
阿桑与阿慕如常开门坐诊,容遇儿身子尚未康复,只在内堂负责煎药之类的杂事。
从昨日起,李素儿他们便没回来过,估摸着是恼怒了她“丢下”他们。
不过这样也好,待她确定了那位国师大人不会来找麻烦后再解释也不迟。
“姑娘,乾阳公子来了。”阿桑的声音,打断了容遇儿的思绪。
容遇儿乾阳?
那位沅国君王?
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随着阿桑出了内堂,今日她不在外坐诊,是以“病患”依旧不多。
容遇儿本以为只有沅国君王一人,谁料想,除他之外,凛王言钰卿与小公主言诗约都在。
也不知今日什么风,将这几尊大佛又吹了过来。
容遇儿见了礼,连忙将人请进内堂,自己去为他们沏茶。
容遇儿不知三位前来,所为何事?
小公主宫宴一别,本宫甚是挂念,这才与九皇叔前来探望,至于乾阳君……
小公主说着撇了眼乾阳,面上的笑容收了收。
小公主恰巧遇上。
乾阳没将小公主的敌意放在眼里,从容一笑:
乾阳当初承蒙姑娘相救,才有今日的乾阳,此番特来拜谢姑娘大恩。
话音一落,她击了三下掌,随着掌声而来的是一名黑衣护卫,手上捧着精致的一个礼盒。
容遇儿乾阳君不必如此,这只是我的职责罢了。
她从护卫手中接过礼盒,将其打开,容遇儿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了去。
盒中躺着一株赤红色呈莲花状的植物,名红石莲,此物极为罕有,据悉可治百病,用来应对传染快速的瘟疫有极大的效用。
乾阳容姑娘,这药材稀少,姑娘医术高明,定能发挥其最大功效。
容遇儿沉默了,得此物,约莫能救下数百条性命,拒绝的话,她是说不出口了。
容遇儿此物贵重,不若乾阳君开个价?
她抬眸对上乾阳的眸子,澄澈的眼眸像是装着星空一般,闪耀夺目。
乾阳知晓,这个礼,送对了。
乾阳这个不卖,只送。
她眸中带笑,唇角微扬,话语间一瞬不瞬的将她望着,仿佛身旁其他人都是摆设。
小公主微微眯起眼,她太了解这副神情了!
自打她知道这位乾阳君当众打听容遇儿起,便有种不详的预兆,今日看来,预兆成真了!
言诗约当下气的捏起凛王的衣袖,被凛王殿下幽幽的望了一眼,也丝毫不曾察觉。
这位沅国君王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很像那些姑娘见她时那种……但容遇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能。
一般男子都不愿靠近她,会喜欢她的也就只有太监……
她正纠结着,身畔飘来一白衣鬼。
封烯她的命,可比这红石莲值钱。
容遇儿那……乾阳君有心,不若将这红石莲送去西北,相信西北的百姓定会感激乾阳君的。
西北瘟疫,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解决的法子,这红石莲的出现,至少能有一线生机。
乾阳点头,温声道:
乾阳一切由容姑娘做主。
容遇儿遇儿先在此谢过乾阳君大义。
二人相视而笑,一旁凛王的衣袖已经皱的不像话了,他拧着眉,不知是因被小公主捏皱的衣衫还是因为前方“眉来眼去”的两个人。
言钰卿是怎样的心情没人知晓,但小公主的不满却都写在脸上。
她刻意的挡了乾阳的视线,对着容遇儿露出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微笑,直到她那双清澈的黑眸中映出自己的倒影,心下才有些许平衡。
小公主遇儿,今日天朗气清,咱们一道去游湖如何?
容遇儿殿下,医馆尚未打烊,今日怕是不便。
小公主你那两名学徒已能独立坐诊,遇儿何不趁此机会放松一番?
言诗约极力邀约,一双水蒙蒙的杏眼紧紧套着她,仿佛她说一个“不”字,她下一刻就能哭出来给你看。
说实在的……
小公主生的貌美,拒绝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言钰卿容姑娘近日辛苦,是该放松一下。
叔侄俩极力邀约,有意无意的“孤立”乾阳。身为主人的容遇儿自然不能如此失礼,于是她点头应下。
转而欲对乾阳发出邀请。
容遇儿不知乾阳君……
小公主乾阳君事忙,定是没空游湖的。
言诗约打断了她的话。
开玩笑,想让她与“情敌”同坐一艘画舫?除非她言诗约三个字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