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哀哉

天牢守卫自是齐齐向着国主行礼，再次呼呼喝喝一番。

众人起身后，楚天佑淡淡开口：“带本王前去关押叶麟之处。”

赵羽听后一惊，才懂得楚天佑来此何意。

勾奴大败后，勾奴可汗不仅归还所占城池，还交出了叶麟。大抵是因为勾奴可汗贪得无厌，不仅想吞下叶麟劫来的那三十万两军饷，还想毁掉合约借叶麟之手与齐国瓜分楚国，让叶麟做个傀儡国主。

只可惜，勾奴可汗终究是低估了楚国的国力，也低估了楚国国主司马玉龙的能耐，且勾奴兵马被齐国军队从背后袭击，最终勾奴可汗的如意算盘落空，手下骑兵被齐楚联军打得落花流水，铩羽而归。

至于那楚国军饷，早被用来招兵买马，冶炼兵器，花费殆尽。

至于叶麟逆贼，他罪恶滔天，早已是罄竹难书，又为了夺得王位使出连番毒计意图置楚天佑于死地，还里通外国，让他国铁骑践踏祖国版图。

就算将此人千刀万剐，片片凌迟都不够。

赵羽没想到，楚天佑竟能容他残喘至今。

守卫长躬身走在前面，一一打开牢道中的铁门，为楚天佑带路。

楚天佑虽面色平静，但赵羽明显能感受到他周身有着震慑苍生的压迫感 ，垂眸时，赵羽看着楚天佑手中握着的玄光宝剑，虽未出鞘，却仍能感受到剑气的凌厉锋芒。

他明白，楚天佑此番定要手刃了叶麟逆贼。

打开最后一道重锁，步入那一间戒备最森严的牢房。

——

幽暗的牢房中，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被绑在十字架上，他身上布满了被鞭打的伤痕，前胸定是受了烙铁之刑，一片血肉模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看着好生可怜。

楚天佑缓缓走至这名负伤累累的男子面前，却并不看他，眸光早已冷如寒冰。

“叶麟。”

楚天佑的语调依旧平静，却能让人感到隐隐杀气。

那绑在十字架上的人缓缓抬起头来，隔着眼前乱发缓缓抬起眼皮。而后，他猛地一震：“司马玉龙！”

他咬牙切齿，声音中尽是嗜血的恨意。

楚天佑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叶麟，今日，本王就送你上路，地狱之中，好好赎赎你满身的罪恶！”

利刃出鞘，寒光一闪，只指叶麟死穴。

“慢着！”

叶麟脸色一白，便见那道冷光于身前半寸停住。

他看着身前宝剑，抽抽唇角：“司马玉龙，难道你手中就没沾过半滴无辜之人的鲜血？”

楚天佑微微一怔，锐利的双眸化过一丝内疚。

的确，齐国边城的百姓的确枉死，他们的确是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尽管这一切非他本意。

太后跳下城楼宾天之后，楚天佑不欲广隶城内血流成河，使广隶城中的百姓受家破人亡的灭顶之灾，遂下令退兵。因太后一事，楚天佑除了对叶麟，对那勾奴可汗亦有深切的恨意，遂发誓要让叶麟，让勾奴可汗付出应有的代价。

楚天佑早知勾奴可汗信仰佛教，亦知泽辉阁部众曾四散于各大寺庙中，定是熟识佛法经义，于是命泽辉阁首领率领手下部众重新扮成僧人的模样，以超度亡魂，宣讲佛法为由骗取勾奴可汗的信任，被勾奴可汗放入城中，许这些僧人除禁止踏足军营外可以自由活动。

泽辉阁部众混入城中后借机侦探敌情，知勾奴可汗意图深夜发起进攻。军队夜晚行军，往往是依靠指南鱼辨别方向，于是何姚派人潜入军中在指南车下放置了磁石，使得指南鱼所指的方向南北相反。

勾奴军队接到向南前进攻打楚国的指令后却走向了北方，误入齐国境内，以数倍兵力杀掉戍守边境的齐国将士后，将齐国城池误当成楚国城池，闯入其中。勾奴军队的将领贪图城中的金银财富，不顾勾奴可汗不可随便屠杀城中庶民的嘱托，屠杀了全城百姓。

不明所以的齐国以为勾奴可汗背信弃义，卸磨杀驴，于是与勾奴可汗转友为敌，决定与楚国结盟，一起攻打勾奴，楚国自是轻而易举地取得了胜利。

叶麟看着楚天佑玩味一笑：“司马玉龙，你骗了齐国国君，间接害死了齐国百姓，你还不是一样的虚伪狠辣？”

叶麟自是后来才明白了这一切，勾奴失败后，勾奴可汗将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他就像一枚无用的弃子，被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被毫不留情地抛弃，被当作司马玉龙后缴获的战利品。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楚天佑心里，字字都是鞭笞。

楚天佑放下手中的宝剑，缓缓地合上双眸。

他也不知此番计谋究竟是对是错，若未有此举，他的楚国，他的珊珊也不知会何去何从......

赵羽后来曾对他讲，他的珊珊曾决意背着他押上性命去刺杀勾奴可汗，以解楚国困局，如今思之，他还是会隐隐后怕...

但是，齐国墉城的数万名百姓因此惨遭灭顶之灾，上至白发婆娑的老人，下至呀呀学语的幼儿，无一幸免...

他感觉自己竟也与叶麟一般，手中沾满了万千无辜之人的鲜血。

面对狡诈的叶麟，立于一旁的赵羽再也不去按捺一腔怒火，喝道：“叶麟，若不是你卖国求荣，设下了这连番诡计，害死太后，国主如何会出此计策？明明是你，明明这一切都是你逼的！”

赵羽将眸光落到楚天佑身上时，才发觉他的面容越发憔悴，心下更是担忧：“国主，切莫信叶麟那厮的胡话，战场之上，本就纵横捭阖，兵不厌诈，您本无错！”

楚天佑并未答话，而是深深吸气，吐息时身子一晃，差点向前栽去，赵羽立刻从身后扶住了他，才发觉他此刻似乎痛苦不堪。

赵羽越发担忧，扶着楚天佑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国主？”

楚天佑还是未发一言，但呼吸已不似先前沉稳匀畅。

一旁冷眼相看的叶麟眸中掠过一丝茫然，呆愣了片刻，恍然大悟般忽然大喜：“哈哈哈哈哈哈，司马玉龙，真没想到你果然中毒了哪？”

得知楚天佑中毒，赵羽神色大变。

随后叶麟又是一阵近乎疯狂的大笑，牵引到伤口感到疼痛时才止住：“真是天不亡我！真没想到，我这个妙计竟屡试不爽！”

赵羽看向叶麟的眸光越发森冷：“叶麟恶贼，把解药交出来！”

本来对于活命本不报希望的叶麟突然抓了一线活命的法门，于是越发得意：

“我为何要救他？既然我大限将至，末了，还能与恶龙同归于尽，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咱们做笔生意，只要我交出解药，你便放了我，如何？”

“这种毒药只有每一月的解药，所以，你的主子要想活命，就永远都不能杀我！”

“司马恶龙，命都没了，要这江山，又有何用？”

...

看着眼前之人剑眉紧蹙，双唇紧抿，额间已沁出汗珠，赵羽的心是又痛又急，狠狠地剜了一眼表情狰狞的叶麟后 ，立刻运功提气强行为楚天佑灌输内力，希望能缓解他此刻的痛苦，已经丝毫不在意一旁叶麟没完没了的聒噪。

感到好些的楚天佑终于开口：“小羽...我没事...去找五味...”

叶麟心下一震，眸光闪过一丝狠厉：“即使你身边的那个姓丁的能保住你的性命，可没有解药，定让你日日生不如死！”

“呃...司马玉龙...你...”

四周喧吵的空气似乎忽然凝固，叶麟垂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刺入胸膛的利剑，片刻，他瞳孔松散，头颅彻底耷拉下去。

这一剑狠绝干脆，叶麟已经呜呼哀哉。

似乎在最后一刻用尽了一身的力气，楚天佑猛然呕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倒在赵羽怀里。

赵羽的心已被抽空：“国主！”

倒在赵羽怀中的楚天佑攀附着赵羽的手臂，倔强地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眸中尽显泰山不可移之的坚定。

叶麟，本王宁愿身死，也绝不会放虎归山，令你继续荼毒万民，危害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