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0 阴阳两隔

闵国在这乱世中能处高主之位，首先要谈镇国将军田家的功劳。

田家大小将军英勇善战，以一敌百，且心系百姓，忠于主人，可谓是百年独一家的忠军之士。

可偏偏天违人意，即使是再厉害的将军也终究难逃被反的结局。

战场无情，言谈之间只用利刃相交。这次争执，仅派田大将军出城解决，可事出反常，本大好占优的势力战因背叛而落到独身被围的结局。

城外尸海成山，城内被护周全仍颐和一片。

刀刃刺穿骨肉的那一瞬间，走马灯占据脑海，田大将军因念及家中孤子及那城中百姓，仍留有余年。

“柾国…”

忽闻天降大雨，冲刷着满地鲜血，却清不得那满地罪孽。

那混淆着雨水滴落的是田大将军难得的怡情之泪，死不瞑目的结局因反叛为由草草收场。

与城外一同不安的是城中正居家待命的田柾国。

自父亲这次出征后，田柾国总归眼皮直跳，早日路过街头，又被自称算命的路人拦下说劫。

田柾国热血铮铮，自不信天命难违，只认自命不凡。于是就此之事了了撇去。

眼下与父亲约定的好的时辰早过许久，可不闻召来，也不见人现。

天色乌压压一片，没多久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田柾国放心不下，自屋檐下而迈出步伐，就这样淋着雨逆行奔去。

不达目的地，就便撞见一支行队抬着一列白布担架而过。行至匆匆的田柾国猛然顿步，那股不安在这瞬间爆发的突然。

咬牙拦下领头人，淋湿一片的田柾国难得面露惶恐，那双琥珀眼睁大得瞪视，其中仅有那近似可怜的小心神色。

田柾国“你们从城外来，知晓那外出征战的田将军么？”

领头人闻此诧然，上上下下眼前人打量一番，最后老实回答。

“我们担着的这些，便是田将军领着的队伍了。”

轰隆。

田柾国恍然如梦，从头到尾都不见那熟悉身影的出现，此时最坏的打算已经在田柾国脑中浮现。

视线落于手边的担架，血迹泅染白布，多少显现血色。田柾国一时难以接受喘着粗气，憋着涩意用尽全身气力抬手摸上白布。

田柾国突然好胆小，明明征战无数，到了眼下又不敢看了。

或许，或许这不是他呢？他那样厉害，又怎会轻而易举的死去。

田柾国晃了晃浑浑噩噩的脑袋，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目光炯炯顶着那白布作出最后的挣扎。

只是身形晃悠，势要揭开的那只手颤抖不止。

雨越下越大，现在更是打在身上又有顿感的冲击。

整只队伍因田柾国的突然闯入，停滞不前，队尾有人好奇有人疑惑，皆探头想要一探究竟。

刚被询问的领头人见田柾国如此不免叹气，刚刚反应不及，当即便是认出来来人。

丧父之痛，难敌理智。

那人见田柾国踌躇不决，随后又咬牙作气一把掀开一角窥得面容。

那掀着白布的手连着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眼瞳睁大，似是陷入震惊困境。

雨落打湿那人的发与面，却仍洗不去他斑斓血色的身躯。

田柾国张嘴欲说又止，近乎不解地小声而唤。

田柾国“阿爹？”

可惜这次无人再应，前些日还畅言照抚田柾国的那人躺在由粗木制成的担架上悄无声息，已然失了魂。

田柾国回过神来，小心遮上那熟悉到近乎刻入骨的面容，又垂首无言。

泄了力的双腿弯曲，田柾国蹲在担架旁一手紧握那人冰冷的手，额抵手背遮盖了神色。

无人看清他心之所想，只窥见那田小将军似是冷到极致而止不住的颤抖身躯。

压抑极致的呜咽声被雨水砸上地面的声响掩过，自下巴滴落的透亮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维持多年的唯一亲情，在此刻披露截至。

自今之后，田柾国孤身一人，无人再爱。

天光再亮，行至队伍又步上了路，后下圣召圣赞胜仗，因念及田家功勋辉煌，衷心多年，王上任命其风光下葬，再提田家独子田柾国新任为镇国将军，继承其父衣钵。

田柾国顶着满堂各色眼光俯首谢恩，迈出大堂门槛时又落得沉默姿态。

后传田小将军因病闭门，好在近日城外风平浪静，无需出征。

只是田小将军杳无音讯，再见面时已然换作另副模样。

功勋辉煌，只言是功高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