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杰觉得好笑，这审讯的程序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老一套，和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居然还问自己的姓别，这部多此一举么，不过陈俊杰也知道这是他们必要的程序，也就顺从的答道：“男。”
“年龄？”
“十九。”
“职业？”
“学生。”
“家庭住址？”
“嘉诚客车厂职工家属大院，六号楼四楼一门。”陈俊杰答道。
“昨天晚上你都干什么了？”闻泰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昨天晚上？陈俊杰回想了一下，自己碰到了两个劫道的，然后出手教训了他们一顿，后来遇到了一个小姑娘，要自己瓢她，但是自己良心发现，不但没瓢还给了她一笔钱，也就这些了啊！
“想什么呢，我在问你话，昨天晚上你都干什么了，现在一五一十的给我交代清楚！”闻泰以为陈俊杰正在思索怎么编谎话。
“昨天，柳老师给我补习到八点半，然后我们去夜市吃牛肉面……”
“挑重点说！”那个女警有些不耐烦的瞪了陈俊杰一眼，厉声说道。
陈俊杰看着这个女警，心中来气，他娘的，你们队长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不愿意了，看你长得挺姓感的，没想到是个男人婆，瞧你这样的就是个找不到男人的老处女，内分泌失调拿我出气。
“好了，你继续说。”闻泰对女警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刚才我说到哪儿了？”陈俊杰想故意气气这个女警。
“你什么记姓啊！”女警吼道。
“陈俊杰，你刚才说到了吃牛肉面。”闻泰提醒道。
“哦，对了，吃牛肉面，你看你们队长态度多好，你多学学！小同志就是没经验。”陈俊杰一副领导的模样，对那个女警说道。好像现在不是在审问他，而是他在批评手下一样。
“你，你现在得意，一会儿你就哭吧，都成杀人犯了，还美呢！”女警气愤的说道。
“行了，夏雪，你也少说两句，他说的没错，你这样子将来怎么能独当一面呢，审问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先动怒，这样你不但问不出什么来，反而增长他们嚣张的气焰。”闻泰说道：“还有，他是不是杀人犯，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要看法院怎么定。”
夏雪被闻泰训斥的哑口无言，她今年刚从警校毕业，来到刑警队实习，刚才三言两语的就被陈俊杰气得火冒三丈，把警校里教官讲的东西全忘了，被闻泰一训，也清醒了不少，立刻闭上了嘴巴。
“陈俊杰同学，你继续说吧。”闻泰摇了摇头，每年来的新人刚来的时候都差不多，想当年，自己和夏雪的脾气也很像，不过经过多年的历练，闻泰已经喜怒不于表面了。
“吃完牛肉面，我们就准备回去，结果在四环街上遇到了两个抢劫的……”陈俊杰将当时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你所说的那个瘦干枯男子，在我们赶到以后，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送到医院后，经过法医确认为肺部出血导致呼吸困难而死。”闻泰听完陈俊杰的叙述后，突然说道。
“啊？什么？你说那个人死了？”陈俊杰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杀了人了！
“是的，你现在所说的只是一面之词，那个瘦干枯男子的另一个同伙现在还在昏迷当中，一切都要等他醒来后再作定论。”闻泰说道。
“他醒来后估计你们也问不出什么了。”陈俊杰叹气道：“我是最先将他打晕的。”
“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们技术科的人已经在做案件现场还原了，相信结果很快就会出来。到时候你是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自然会有定论。”闻泰说道。
正在这时候，另一个警察推门走了进来，见到闻泰后说道：“闻队，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已经醒了，不过他对当时的事情拒不交待，在医院装傻充愣，他说他失忆了！”
“什么？”闻泰一愣，闻泰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头一次听说有找这个借口脱罪的犯人。
“闻队，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没有证据，按照当时的情况看，这两个人最多是扰乱治安……咱们也定不了什么大罪，最多拘留几天……”那个警察有些为难的说道。
陈俊杰有些傻了，这个人要是失忆了，那自己就更不好脱罪了！
“他真的失忆了么？”闻泰忽然问到。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听医生说，他的大脑并没有受伤，理论上来讲，是不能失忆的。而且我觉得他好像是装的。”那名警察说道。
闻泰不禁陷入了沉思，如果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人犯的罪名的确不是很大，可能连判刑都够不上，他为什么要装傻？
“难道他想隐瞒什么吗？没必要啊。这也不是什么大罪？”闻泰自言自语的说道。
隐瞒？陈俊杰忽然灵光一现，一个人如果失忆了，那么他最有可能忘记的是什么？联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些网络小说，对了，是身份！
如果一个人失忆了，很可能会让别人忽略了他以前的身份。
“闻队，我看按照治安条例关他几天吧。”那个警察建议道。
“等等！”陈俊杰忽然叫道：“你们调查过他的身份了么？”
“身份？调查身份干什么？你没听他说那个人失忆了么，我们怎么调查？”夏雪不满的说道。
“可以把照片发到网上去确认啊！”陈俊杰说道。
“你以为我们一天没事儿干了是不是？屁大儿事儿也要联网？”夏雪怒道。
“不错，陈俊杰说的对，你们马上将这两个人的照片发到网上，让各地的警察机关对他们的身份进行确认。”闻泰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是，闻队。”那个警察转身出去了。
闻泰对陈俊杰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小伙子，我很欣赏你！”。
“闻队，你干嘛听他的，这有什么好调查的？”田如有些奇怪，不就是个抢劫未遂么，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如果不出所料，这个人绝对有问题！”闻泰看了陈俊杰一眼说道：“刚才多亏你提醒，不然我一时还想不明白这中间的过节。”
“哼！”田如有些不屑的冷哼，她可不认为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能耐。
过了不多时，刚才出去的那个警察兴冲冲的跑了回来，刚冲进审讯室，就大叫道：“闻队，这下我们可立功了！这两个人的照片刚发送到各地的警察局，不多时，A省就紧急打来电话，这两个人正是他们那里通缉的抢劫、强J、杀人在逃人员！”
“果然不错！”闻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走到陈俊杰面前道：“小伙子，如此看来，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了！”
陈俊杰到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这两个人既然是通缉犯，那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技术科的人也来了，根据现场打斗的迹象和匕首上指纹的先后重叠程度，可以断定陈俊杰是在受到生命威胁后才还手的，而且根据A省那边发来的资料显示，瘦干枯男子叫姬水生，身上带有功夫，作案手法异常残暴，在A省连杀两人，受害者没有一个能从他手下生还，由此可以认定陈俊杰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
“小同志，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你的行为是正义的，非常值得提倡，我准备到局长那里给你请功……”闻泰正说着，审讯室的门开了。
走进来的为首是个中年男人，后面跟着的是柳安青和四中的校长。
“赵局长，你怎么来了？”闻泰正说曹艹呢，没想到曹艹就到了。
“这不，我的老同学找到了我，说他们学校的一个学生被你们带了回来，让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局长养庆生指着校长方跃进说道。
“陈俊杰，你没事儿吧？”柳安青见到陈俊杰，脸上一喜，急忙跑了过来想拉住陈俊杰的手，但是突然想到方校长还在身后呢，赶紧收住了手。不过那担忧的神色却在脸上表露无遗。
当陈俊杰被警察带走后，柳安青的心都要乱套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原来还不觉得什么，陈俊杰一出事，柳安青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拧在了一起。是自己喜欢上了他么？不可能，他只是自己的学生，或许这只是出于姐弟之间的担心吧，柳安青心想。
“柳老师，我没事儿，这位闻队长对我很好。”陈俊杰感激的说道。他没想到柳安青这么快就来了，而且还把方校长给请了出来。
“小伙子，怎么样，老闻没对你刑讯逼供什么的吧？”局长养庆生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赵局，你还不知道我老闻是什么人么！”闻泰摇头苦笑道。
“我就是开个玩笑，老闻，他因为什么事儿进来的？”赵局长指着我问道。
“杀人。”闻泰一谈到工作，表情自然而然的就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杀人？！”赵局长听后有些愕然！刚才自己的老同学找到自己，说是有个学生被抓了，也没说明白到底因为什么事儿，赵局长还以为是普通的打架斗殴什么的小事儿。
“啊？”就连方校长也是一愣，他事先也不知道情况，只是听柳安青说学生被警察抓了。
“赵局，您先别激动，听我说，陈俊杰同学的确杀了人，但是却在正当防卫的情况下杀的，而且他所杀的人是A省的杀人在逃人员，这件事情是这样的……”闻泰将详细的情况给赵局长汇报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我说的么，我进来的时候见到他连手铐都没带，要是真杀了人还能这么轻松？”赵局长恍然大悟道：“老方啊，这回你们学校可风光了，出了一个小英雄！我一定会给你们请功，而且让电视台去给你们宣传宣传！”
方校长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是一件好事儿。于是也笑了笑说道：“只要没什么事儿就好了，不过宣传的事儿，我看就算了吧。”
“为什么？”赵局长有些不解，这可是给学校造声势的好机会啊，方校长怎么会不要呢？
陈俊杰也有些奇怪，但他和方校长的想法一样，就算方校长不说，他也会主动提出低调处理这件事儿，因为他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担心，虽说自己是正当防卫，但毕竟是杀了人，他怕父母一时间会接受不了。
“陈俊杰现在是高三的学生，再过两个月就要参加高考，我不想让这件事儿影响他的学习，如果电视台什么的一来，他肯定会分心，所以这种荣誉不要也罢！”方校长说完，还看了看陈俊杰：“陈俊杰，我这么做，你不会怪我夺了你出名的机会吧？”
霎时间，陈俊杰有些激动，泪水差一点儿就涌了出来！听了方校长的话，他觉得方校长真是一位好校长，是为了学生着想的校长！他居然怕耽误自己学习，而推掉了这么一个有利宣传的机会！要知道，这可是其它学校梦寐以求的啊！
“怎么了陈俊杰，方校长也是为了你好，你不会生气了吧？”柳安青看出陈俊杰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连忙劝说道，怕他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方校长，谢谢你！”陈俊杰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道：“这也正是我想说的，我还是一名学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考上大学，所以请赵局长答应我和方校长的这个请求。”
“哈哈哈，好，小伙子不错！”赵局长竖起了大拇指道：“年纪轻轻却不贪图功利，很好，老方，我还真佩服你，能带出这么好的学生来！”
“呵呵，陈俊杰，你能够这么想我很欣慰！你说的对，你只要考上了好大学，对我来说比那些荣誉要好过百倍！你们的成绩才是对校长老师最好的报答！”方校长拍了拍陈俊杰的肩膀说道。
“那好，这件事儿就按你们说的，低调处理，闻泰，你来着手办理这件事儿，需要什么批示尽管来找我！”赵局长对闻泰吩咐道。
这件事情在赵局长的授意下，只有警局内部和学校的领导知道内情，对外并没有作宣传。所以在嘉诚市的媒体上，没有一点儿的消息。
但是陈俊杰的心却是很沉重的，这可是杀人啊！和平时的打架斗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虽然在某种意义上来讲，陈俊杰杀的人是十恶不赦而且的确该杀的人，如果不杀他，那他还不一定会干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
替天行道，这是多么可笑的一句话！陈俊杰自认为不是冷血的人，但是也不是大侠！抱打不平倒是可以，惩恶除歼这种事儿还是留给警察来做吧！
虽然刚才在警局，他可以为了自己的清白镇定地和警察辩护，气定神闲的说自己是正当防卫，而现在，陈俊杰内心深处的那种恐慌迅速的占领了他的整个身体！
陈俊杰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好似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根本迈不开步子。
“陈俊杰，你怎么了？”一起出来的柳安青看着陈俊杰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心的问道。
“啊？我……没事儿……”陈俊杰看了柳安青一样，苦笑道。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永远不知道当局者的感受，在柳安青和方校长看来，陈俊杰只是做了一件好事儿，虽然杀了人，但是杀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就像平时看电影一样，警察击毙了罪犯，在观众的眼中那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去同情那个罪犯，反而认为他死有余辜！
陈俊杰不是警察，也不是杀人如麻的歹徒，他只是个学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他现在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姬水生那张不断从鼻子里冒着血泡，惨白而狰狞的脸。
“陈俊杰，你等一下！”身后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原来是闻泰：“陈俊杰，你先等一会儿，我还有事情和你说，方校长、柳老师，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我会送陈俊杰回去的！”
“那好吧，闻队长，既然你还有事情，那我和小赵就先回学校了，你也知道我工作很忙，离不开人，不过你可要把我的学生完璧归赵啊！”方校长笑道。
完璧归赵？柳安青的心里一紧，自己姓赵，难道校长看出点儿什么了么？这些天的相处，她和陈俊杰的关系早已经超越了师生的关系，是姐弟？自己虽然比陈俊杰大那么几岁，但是每次都是陈俊杰保护着自己，自己反而像个妹妹似的。说是朋友，似乎更贴切一些，但是两个人的关系仅仅是朋友么？柳安青也搞不清楚。可她听到方校长说了这句话，心里就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当柳安青看到方校长那淡定的神情，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方校长，您就放心吧，您和赵局是老同学，我要是把您的学生怎么样了，赵局还不把我的骨头给拆了啊！”闻泰笑道。
方校长和柳安青上了学校的车以后，闻泰才拍了拍陈俊杰的肩膀：“小伙子，心里很不痛快吧，过来，咱们聊聊。”
“我……”陈俊杰不知道闻泰怎么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刚才在警局的时候，自己的表现可一直很镇静啊！
“呵呵，没什么丢人的，来，咱们过去坐！”闻泰指着警察局大院里的一张长椅说道。
陈俊杰看了闻泰一眼，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没错，陈俊杰现在的确也很想找个人来倾诉，刚才，他就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柳安青，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一方面是怕柳安青替自己担心，最主要的却是，置身事外的柳安青永远也不会理解陈俊杰这种后怕的心情。
“小伙子，怎么样，是不是很害怕？”闻泰靠在长椅上，点燃了一根香烟，又递给了陈俊杰一根。
陈俊杰不知道闻泰为什么会认为他也吸烟，不过还是老实不客气地接了过来，点燃，深吸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地说道：“开始的时候很怕，现在已经好多了。”陈俊杰不想让他看扁自己。
“哦？呵呵，你很有出息么，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记得我刚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执行任务时第一次开枪击毙了歹徒之后，我整整吐了一宿！而且一个星期都在后怕，晚上还做噩梦！”闻泰边说边拍了拍陈俊杰的肩膀。
“闻队长……我……”陈俊杰听到闻泰身为警察，也依然如此，终于再也憋不住心中的压抑了：“我好害怕！那天晚上的画面，不停的在我脑海中闪现，虽然我控制自己不去想，但那些画面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出现，就像是刻在我的脑子里一样！”
闻泰听后哈哈一笑：“小伙子，你已经不错了，居然忍耐了这么长的时间，至少你在警局的时候并没有露怯，不然你这大英雄的形象，可就要被嘲笑了！你也不用觉得丢人，无论是谁，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总会有这种感觉的。但是你记住，你杀的人是坏人，所以你根本就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不要觉得良心上面过不去！你想想，姬水生这样的人，如果不尽早除去，对社会将带来多大的危害呢？”
“可是……闻队长……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些事情警察去做不是更好么，如果我能够选择，我宁愿放过那个姬水生！”陈俊杰摇头道。
“小伙子，你这种想法就不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怎么能后悔呢！从一名警察的角度看，这种事情的确应该是我们做的，但是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那天你选择退缩了，那么姬水生就会继续作恶，而且他作案的对象就可能是你的朋友、同学、老师、甚至家人！一旦你身边的人受到了伤害，你还会觉得后悔么？”闻泰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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