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与妖

桑若坠入无尽的黑暗，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个关于她和苏穆前世今生的梦。

第一世，道与妖。

桑若是一个树妖，一棵在深山悬崖瀑布边上生长了千年的桑树妖，树冠遮天蔽日，尤如一座桑叶繁茂的小山。对面则是一棵近八百年的大榆树，枝叶也尤如一座小山。两树渐呈合拢之势，将瀑布环在枝叶下。

千百年来，桑树根须努力扎向山崖的缝隙，枝叶吸收天地日月精华，逐渐由一棵没有灵智的野树，慢慢生出心智，慢慢学会说话，慢慢学会化形，化形为飞鸟、化形为走兽，终于在桑若一千岁这年，根据飞鸟对世间的描述，桑若的灵体化形成了一个清秀明媚的美丽女子。

桑若在瀑布下的水潭边照照自己的新模样，肤白貌美、长发及腰，很是满意，小八哥看着桑若的新模样，也欢快地叽叽喳喳：“好看，好看！”就是好像少了点什么。

清风吹来，桑若打了个寒颤，嘟囔一句“好像光着身子有点冷”，忙用桑叶化出一身碧绿的衣裙，裹住躯体，方不觉冷了。

桑若在水边又照了照，嗯，像朵白色的百合花般，不错，不错。小八哥也不住点头：“好看，好看！”

桑若摸摸八哥的头：“小八，你不是说人间热闹，咱们去人间玩玩吧？”

八哥激动地啄啄桑若的手：“好啊，好啊！”

正当桑若与八哥在水边说话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爆呵：“大胆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桑若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年轻清俊的道士，正对她怒目而视。

那道士看到桑若的容貌不由一愣，竟有这样眼神清净澄亮的妖？旋即道士又告诫自己，不可被妖的表象迷惑了双眼。

桑若看着道士，一脸茫然，冲八哥道：“这人是谁？想要干嘛？”

道士却是不由分说，挥剑向桑若斩来，招招致命。桑若慌忙化出一条桑枝挥枝抵挡。

道士身手了得，桑若却是刚刚化形，法力低微，未打几个回合但败下阵来。

桑若躲开一个杀招，不由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话刚问完，桑若便听到一声利剑穿透血肉的声音，胸口传来剧痛。桑若低下头，看到一把利剑正击穿自己的心口，血顺着剑口缓缓流出，滴到草地上，溅出一朵朵血花。

桑洛愣住，忍着剧痛，再次问道士：“你是谁？为何杀我？”

八哥也生气地冲向道士，要去啄他：“坏蛋，坏蛋！”

那年轻的道士一手拍晕八哥，看着桑若，一脸嫉恶如仇：“妖都不是好东西，为害人间，该杀！我苏木，要用这斩妖剑为世间斩妖除魔！”

桑若胸口剧痛不已，冷汗直流，看着道士，虚弱地质问他：“何为世间？如何为害？我只是山间一精灵，以露为饮，以光为食，安安静静在这山间修练，从不曾出山，怎么为害人间？”

道士脸色变了一变，却又说道：“你是妖，即便现在没有危害人间，将来也会！我现在杀你，防患于未然！”

桑若闻之怒极，原来人类都是这么固执己见、不讲道理的吗？“我每年的桑叶、桑椹养活那么多飞禽走兽，这功德怎么算？你怎知我一定会为害人间？你有什么资格杀我？“

苏木这才察觉，这个妖身上，没有一丝邪气，有的只是天地间草木的清灵之气，一如她刚才清澈明静的眼眸，可惜现在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却在渐渐消散。

苏木犹豫了，难道真的有不会为害人间的妖？难道他错了？可是苏木也不敢拔剑，拔剑后血喷涌而出，妖会死得更快。

桑若看着道士的犹豫，冷笑一声，向后退去。长剑滑出，血流如注。

苏木镇惊地睁大眼睛。

桑若支撑不住，向后倒去，她很不甘心，她才刚刚化为人形，却被个臭道不问青红皂白，一剑穿心，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她好想报复回来，奈何她已没有力气。她也不要看那臭道士假慈悲的模样，那就长痛不如短痛吧，反正她心脉已断，救无可救。

苏木忙上前抱住桑若，用法力捂住她的伤口，但已无济于事，树妖的身体在他手下慢慢凉去，最后化为一片片桑叶，飞向瀑布边的大桑树上，大桑树也在那一瞬间绿叶转为黄叶，全部凋零，漫天的黄叶，犹如一道瀑布。

黄叶随瀑布流到水潭边，苏木捞起一片桑叶，他真的杀错了吗？苏木后悔了，为自己的莽撞自责，那么美丽的女子就这么香消玉损，如果他能晚出手一步，是不是一切还可以挽回？

正当苏木对着桑叶自责时，一道雷电打下，打在苏木身上，瞬间将苏木打得魂飞魄散：“道士苏木，滥杀无辜，罚你进入轮回历练，以赎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