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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出走的理由

幻月狂潮

深夜,一栋废弃大楼的地下室内,一根两端被拴在木架上的铁丝,充当着临时的晾衣架,也许是没能彻底拧干的缘故,挂在上面的衣物还在向下滴落着水珠。

几乎每座城市都会有那么几栋被废弃的空楼,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楼内的居民们悉数迁走,留下一间间空荡荡的房屋,被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们所占为己有。眼前的这栋大楼也不例外,只要交给这里的‘主人’一定数额的房费,就有资格住进这里。

这里的地下室阴暗且潮湿,偶尔还会有成群结队的老鼠出没。即使是生活拮据的旅人也不情愿住进这种地方,于是这里所谓的“租金”也变得越发的便宜。

虽然居住环境比较恶劣,但好在房间够多,可以同时让几个人都得到一个相对独立的生活空间。在外漂泊之人,更加需要这份只属于自己的片刻宁静。

从晾起的衣物上滑落下来的水珠,把满是灰尘的地面砸出了一个个的小坑。伴随这嘀嗒声,一个体态修长,容貌可人,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女,正在沉浸在美梦之中。她躺在一张由木板和草垫拼凑而成的临时床铺上,身下洁白的床单和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床铺十分宽敞,足以睡下两人,从她身旁床单上那浅浅的凹痕来看,不久之前还有一个人躺在过这里。

她睡得很香甜,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咯咯的笑声,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黎明将至,还在睡梦中的少女,十分优雅的翻了个身子,裸露在外的修长手臂搭在了床铺的空位上。下一秒,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有些吃力的支撑起身子,揉了揉还有些模糊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去哪儿了?”少女自言自语着,她挣扎着起身,穿上了外套,径直的走出门外。

四下寻找了一番,皆是无果,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事情不妙。

她连忙跑回房间里穿好了衣服,随即开始拍打周围的房门,将众人从睡梦中叫醒。

“芳姐,怎么了?” 开门的是一个身材有些宽大,留着一头卷发的胖子。他从破旧的房门里探出头来,眨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胖子口中的芳姐名叫伊芳,是几个人中的头儿。虽然年纪只有十七岁,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妮娅不见了!”伊芳有些焦急的说道。

“啊——?”胖子一听,大惊失色,也急忙穿好衣服,加入进了寻找的队伍。

胖子名叫柯森,是一个精通各类电子设备的技术天才。因为遭人利用,入侵了某中央银行的数据库,篡改了大量信息,现在已经被列入了跨国追捕的黑名单之中。

“楼上都找遍了,挨户的门都敲过了,没有发现。”一个光头青年,从楼梯上跑下来。此人名叫莫歧,曾经是在部队服役,而他现在身份却是一名逃兵。

“周围我也搜索过了,也没有找到线索。”从门外走进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身材虽然有些矮瘦,但看起来却十分结实的男子。他的名字叫做苏洛,曾经效力于一个名为‘刺客公会’的跨国犯罪组织。现在的他,是一个被诬陷杀害了二百七十条人命的越狱犯。

“会不会是离家出走啊?”一旁的胖子说道。

伊芳看了一眼还晒在简易衣架上的衣服,无奈的说道:

“检查一下行李,看看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胖子显然注意到了什么,顺着伊芳的目光看向她房间里的女生衣服,大惊道:

“该不会只穿了一件T恤吧?那……她下面岂不是真空的?”说完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里连带着脸颊此刻已经红的有些发烫了。

光头莫歧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番检查过后,探出头来说道:

“我挂在椅子上的运动短裤不见了。”

“哎?……我的牛仔外套呢?”对面房间的胖子也接声道。

伊芳瞟了一眼自己放鞋的地方,那里此时已是空无一物。于是叹声说道:

“看来没错了,那丫头真的离家出走了。”

“走了不是更好么,想想那个小智障这些日子给我们惹了多少麻烦。”瘦子苏洛倚靠在有些斑驳的墙壁上,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一旁的胖子一听,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他走到瘦子面前,带着叱责的口气说道:

“平日里就数你看妮娅不顺眼,是不是你把她给逼走的?”

苏洛听罢突然一愣,好像回忆起了什么。

“呃……”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众人也都将目光向他看了过来。被几个人这样盯着,瘦子显然有些不自在,不过当下他还是决定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前夜,众人还沉浸在睡梦之中。胖子事先在地下室周边安放了隐蔽的警报装置,一旦有陌生人接近就会警铃大作。所以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他们,今夜也可以高枕无忧。

随着伊芳的呼吸声变得轻柔而又缓慢,她身旁正穿着一件宽松T恤,此时正双眼圆瞪的妮娅,终于按耐不住的从床铺上爬了起来。对于她这种夜行生物来说,黑夜才是真正的主场。

妮娅巧妙的绕过了胖子设下的警报器,蹑手蹑脚的朝着其中一个房间走去。她光着脚丫,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一缕长发随着她身体的晃动而左右摇摆,就像是一只在午夜里翩翩起舞的精灵。

她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左右张望了一番后,准备悄悄地推门而入。

门的另一边,苏洛正在酣睡,不过此时的他睡得并不那么惬意,一滴滴汗水从他的额角渗出,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苏洛从小被贫困的父母卖给了‘刺客公会’的‘收孤人’,随后被精心训练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特工,专门从事一些见不得光的间谍和暗杀活动。自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和枪林弹雨的复杂环境中,致使他养成了多疑、刻薄、冷漠的性格。但那些都是过去,直到他遇到了伊芳他们,那固有的封闭心灵才被彻底的改变。过去的秉性在这群人面前也收敛了许多,唯独那条‘毒舌’成为了他面对众人时,仅有的“防身武器”。

在苏洛此时此刻的梦境中,是他第一次参加暗杀行动时的场景,任务目标是某国的一位权势极高的政客。由于当时的他还过于年轻,严重缺乏实战经验,所以被队长安排在了最外围的埋伏点,以备目标逃脱时加以阻截。

随着第一发狙击弹的射偏,政客的十几名保镖和暗杀小队开始了正面交锋。枪声阵阵,划破了夜晚的寂静。远处的苏洛手握一杆自动步枪,身靠在一棵大树的背阴面,像一头野狼般,时刻准备着向逃过来的目标发起突袭。

他的指甲在枪托上划出了一道道抓痕,显然也是十分的紧张。

这时,对面的草丛中开始有了动静,几个黑衣人裹挟着一个白色正装的中年男人从阴暗处冲了出来。如果他们冲过这最后的一道防线,到达了有人烟的地方,那么此次行动就将宣告失败。

当时的苏洛一心只想着早日在组织里建功立业,绝对不会错过眼前这绝佳的机会。于是他瞅准了时机,从背阴处一跃而出,手中的自动步枪向着对面的人群一顿招呼。

虽然称不上是弹无虚发,但有几名黑衣人也在这连声的枪响后陆续倒地。可惜的是,暗杀目标只是肩膀受了擦伤,被剩余的两名保镖拉到了后方。对方在苏洛猛烈的火力压制下不敢妄动,谁知一阵清脆的撞击声从手中的枪栓中发出。

没子弹了!

眼看对面的黑衣人也已经站了起来,两支枪口也同时对准了他。没有时间换弹夹了,他索性直接扔掉了步枪,从腰后抽出一柄乌黑色的匕首,以迅雷般的速度冲杀向对面二人。

砰、砰——!

两声枪响过后,苏洛毫发无损,快速的蛇形走位让他侥幸躲过了两支手枪的弹道。当两名黑衣人欲要压低枪口之时,他已然与其中一人贴在了一起。利用自己相对矮小的身材,借助这人的身体,牢牢的遮挡住另一人的射击视角。

一番贴身较量之后,眼前之人的腹部、颈部等多处已被割的血肉模糊,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另一个黑衣人见事不妙,随即快速的移动到两人的侧面,打算将他们一同射杀。

就在撞针撞击子弹之时,苏洛抓住了眼前黑衣保镖的腰带,顺势转身将他背了起来。两颗子弹不偏不倚的打在黑衣保镖的胸口,发出嘭嘭的闷响。

“防弹衣……”正当苏洛快速思考的接下来的对策之时,身后也传来了那熟悉的声响。

咔、咔——!

对方也没有子弹了!

就在这声音发出的一刹那,苏洛弓起身子,下一秒弹射般的冲向了对面的黑衣人。谁知这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仅仅两秒钟时间就已经完成了换弹的动作,黑洞洞的枪口此时已对准了他的脑袋。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接近死亡,哪怕是丝毫的犹豫都会送命。而此刻他的脑海中早已是一片空白,剩下的也只有……杀戮的本能。

扣动扳机的声响……簧片拉伸的声响……撞锤移动的声响……都在他的耳畔回响,听的是如此的真切。

砰——!

撞针刺入时的声响……与此同时一阵轰隆声夹杂着金属的摩擦声,将一颗赤红的弹丸从枪膛中推射出来。

也许正是本能使然,他的头部向右一偏,一束火光贴着他的耳朵划过,留下了一道烧灼的痕迹。

本是冰凉的匕首,此时已被鲜血和体温烘烤的火热,像一根烙铁般深深的嵌入了黑衣保镖持枪的手臂。随着一声闷哼,匕首被拔出,接下来的几刀均刺向了夺其性命的要害所在。

几秒钟之后,保镖跪倒在地,苏洛的脸颊、胸口和手臂满是红艳。

眼角一瞥,不远处负伤倒地的白色正装男已是惊得面无血色。他下意识的向后挪动着身子,嘴巴里好像还在不停的说着些什么。

苏洛一步步的向他靠近,抬起满是血浆的匕首,眼神中看不出一丝丝的情感,像极了来自地狱里的修罗。

就在他准备手起刀落之时,一个身影突然横档在他和目标人物的中间。苏洛先是一惊,随后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银发的妙龄少女,晶莹的肤色在这惨淡的月光下却依然如此的剔透。

苏洛愣在了原地,他的牙齿不受控制的打起架来,此刻的他想说些什么,但却感觉口齿无力,喉咙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你还不能杀他。“少女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应该逼问他,让他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累累罪行!电影里不都是这样子的吗?“

一丝冷汗从苏洛的额头上滚落,这是什么情况?正当他百思不得解的时候,白色正装男突然从口袋中掏出一把袖珍手枪,对准他的眉心就是一发。

嘭——!

额头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全身大汗淋漓的苏洛坐起了身子。

”我是做噩梦了吗?“他竭力擦拭着不断渗出的冷汗,想以此平复噩梦所带来的恐惧。

可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看到了一双白色的脚丫,就站在他的床榻之上。顺着那双脚向上看去,一张可人的脸蛋儿正对着他笑。

”哟!你醒啦!“

“妮娅——!!!“

随着苏洛的一声怒吼,本来蹲在床上的妮娅,被吓得直接滚到了地上。然后她一个轱辘的爬起来,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苏洛。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入侵到我的梦里,为什么不找他们去!啊!“苏洛咬牙切齿的说道。

妮娅见状也不甘示弱,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说道:

“伊芳的梦都是她小的时候,天天陪她玩过家家,妮娅都玩腻了。胖子的梦呢,里面全是些看不懂的数字和符号,超无聊的。至于阿莫,他从来都不做梦的。只有你……每天的梦都不一样,不是突突突,就是嗒嗒嗒,最好玩儿啦!“妮娅边说边比划,说到最后还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虽说这笑容无比甜美,但对于气上头的苏洛来说也显然毫无意义。他指着妮娅的鼻子,发泄般的说道:

“你个小智障,要不是我们收留你,你早就饿死在路边了。没有我们,你在这个世界上一天都活不下去。所以,赶紧滚回你自己的世界去吧。“说完,他拉起了被子躺了回去,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妮娅,呆呆的站在原地。

“大概情况,就是这么回事。后来我又睡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苏洛面无表情的将昨天的事情和盘托出。

胖子当时就急了,他一把掐住苏洛的脖子,死命的摇晃着。

”你把我们家妮娅给气走了,你这个混蛋!“

“我当时也只是说了一时气话,谁能料到那个小智障真的会出走啊!“苏洛偏过头去,无奈的说道。

“妮娅是我们的同伴,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了解了事情始末的伊芳终于开口了。

”既然是同伴,就不能放任不管。下面布置作战任务,任务代号就叫作——捣蛋鬼!“

众人在伊芳的指挥下开始了忙碌,目标也只有一个,将这个淘气的捣蛋鬼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山顶断壁上,一阵清风拂过,萦绕在妮娅周身的黑色雾气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满是泪水的娇弱脸庞。

“你……你也别哭啊,我最见不得别人哭了。我已经承认错误了,我会想尽办法也会补偿你的……那个……“望叶不知可否的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可妮娅此时的脸上依旧是梨花带雨。

“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和妮娅的同伴们说……不然的话,不然的话……妮娅就彻底没有地位了……“说完她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什么什么?你的同伴?还是们?一只就已经这么难对付了,原来你们还有一群呐?望叶此时嘴上是满口答应,可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放心吧,我一定做到守口如瓶!“

虽然妮娅没有听懂他这最后一句的话含义,却还是止住了哭声。

“那我们先回去?“望叶小声试探着问道,生怕又触碰到眼前这小妮子某根敏感的神经。

“嗯。“妮娅点了点头,哭红的脸蛋还在时不时的颤抖着。若换做旁人目睹此景,定是恨不得将这惹人怜惜的女孩儿拥入怀中。但望叶深知这家伙的危险,更是一步都不想靠近。

“但是你得送妮娅回去。“妮娅说着,用纤细的手指拭掉眼角的泪痕。

“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送你回去?不应该是你送我吗?“望叶一脸的疑问,不知妮娅的话中是何意。

“你现在是妮娅的亲族,也就是妮娅的眷属……理应能够分得一部分梦魔族的能力。妮娅去不了没有标记过的地方,这里不是妮娅按照标记指引而来的,因为来时的通路阻隔了妮娅以往的标记,所以妮娅就被困在这里回不去了。要是想回到之前那个大箱子里,就只能靠你了。“妮娅的一番因为所以,彻底把望叶说蒙了。

“我?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也能够穿越时空了?“望叶怀着一丝窃喜问道。

“应该……可以吧。妮娅以前又没收过亲族,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

“那你现在教教我,该用什么咒语,或是什么口诀?“望叶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等待着妮娅下一步的指示。

妮娅却是一脸的懵懂,依然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好吧,忘了我刚才的话吧。你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了。“望叶站直了身子,不再做出任何动作,想必和这位异族少女的交流已经让他十分疲惫。

“拼命想着你的面前有一扇可以进入的大门。”妮娅铃铛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这么简单?门……门……“望叶闭上眼睛,按照妮娅所说的,全神贯注的想象着。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幕让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只见一个四角形的黑洞出现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黑洞的边缘正散发出幽邃的白光。

”啊啊——!“望叶吓得连忙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没有失足坠下山崖。

”真……真的出现了!“刚才还一脸无所谓的他,此时真正是又惊又怕。

”下、下一步该怎么办?“望叶声音明显有些颤抖的问道。

“跳进去呀!然后拼命想着来时的地方。“妮娅话音未落,身子就已经动了起来。她一把抓住了望叶的手腕,向前纵身一跃,率先跳入幽邃的黑洞之中。

一股莫名的吸扯之力从望叶的手腕处传来,他知道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索性闭上了眼睛,顺着这股力量一同涌入了眼前这幽邃的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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