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兔死狐悲

田昊推开顶楼的门，一步步朝阳台边缘走去，顶楼的风很大，刀子一样刮在他没有一丝表情的憔悴脸庞上，他也不在乎，发直的眼神，表示他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此刻出现在田昊眼前的，是几年前的回忆，就是在这栋楼里，来见客户的他，认识了小菁，迅速堕入爱河，闪电结婚。

那时的他多幸福啊！他以为自己和小菁是天赐良缘，要不是发现小菁偷藏着和严格的合照，也许他会一直幸福下去。

当他看见小菁和严格合照里，是跟他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甜蜜笑容，惹得他妒忌愤怒，小菁竟还反唇相讥，他俩开始吵吵闹闹，心情差，生意也做不好，他的事业垮了，成天借酒浇愁，小菁更是看不起他，加倍冷嘲热讽，气得他对她拳脚相加，他们的婚姻彻底成了个战场。

如此说来，小菁的离开，也不完全是她的错，要是他好好奋斗，好好待她……

那又怎么样？以小菁虚荣拜金的性格，无论他对她好不好，她都会想方设法离开他，回到严格身边，或者另外钓一条大鱼。

他竭力想挽回她，不想让她与严格复合，可禁不住她的威胁，怕自己不听她的话，她真的就再也不理他，不给他一点机会了。

听小菁的吩咐，他还是没有一点机会，小菁整颗心都系在严格身上，对他这个正牌丈夫，只剩下利用和鄙视。

别说小菁看不起他，田昊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了个糟蹋自己的女人，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明知道不值得，就是收不了手。

正如小菁需要通过嫁给英俊富有的严格，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田昊也需要通过娶漂亮能干的小菁，来证明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之所以那样无可救药地痴恋小菁，是因为他和小菁有相似的成长背景，他父亲是个酒鬼，整天暴打他和他母亲，直到他母亲忍无可忍地把他父亲杀了，然后自杀。在这样的家庭下长大的田昊，完全能懂小菁心里的不安，和对金钱地位的渴求，她太想摆脱童年可怕的阴影了。

遗憾的是，他不能跟小菁有一段互相疗伤治愈的爱情，小菁跟他在一起，就会激发她自己无法正视的自卑，她只把改变人生的希望寄托在严格身上，不管田昊爱得多用力，她都不为所动。

小菁冷笑的脸仿佛出现在天空中，田昊眼珠不会转了，眼中只看到小菁的幻象。

他对她百依百顺又如何？她利用完他，还不是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小菁有小菁的执着，一心爱着严格，田昊也有田昊的执着，一心爱着小菁。

小菁血流满面的面孔，一再浮现在田昊眼前，提醒他，这个伤他至深的女人，已经命归黄泉。

田昊哽咽着回忆小菁被车撞那一天，他送她去医院，医生宣告她不治身亡，每一个让他心碎的片段。

小菁的心，他得不到，小菁的悲剧，他阻止不了，再爱她，也保护不了她，他活着有什么意义？

田昊爬上阳台外缘，闭上双眼，张开双臂，纵身一跃……

友善是在擦她的太阳眼镜时听见有什么东西在附近重重落地的，田昊血流满面的模样，毫无预警地撞进她眼里，吓得她大声尖叫:“天哪!!!有人跳楼自杀啦!!!”

附近物业的保安们闻声赶到，匆忙去叫救护车，友善不敢在田昊尸体旁边久留，怕沾染晦气，可她跑了很远很远，田昊死亡的惨状，就是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友善连做几个星期的噩梦，不是梦见田昊死掉的样子，就是梦见小菁死掉的样子，老吓得她尖叫着醒过来，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吓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皓天是不会安慰她的，他睡得很沉，根本发现不了她在做噩梦，她跟他诉苦，也得不到他的同情，他只会给她冰冷生硬的建议，“吃安眠药不就好了？”

小菁死掉一个星期后，友善第一次通宵没有睡着，在床上翻到天亮，才勉强入睡，又做了个梦到小菁和田昊的噩梦。

醒来后，友善摸着跳得异常急剧的心口，闭着眼睛不去想梦中的小菁和田昊有多可怕，但她失败了。

友善害怕地想，这两个人，都是爱上得不到的人，才会落得这么惨的下场，她会不会跟他们一样？

她很想说自己肯定和孙小菁、田昊不一样，可那种惊慌不安的心情怎么也摆脱不掉。

于成威跟田昊合作过一段时间，交情不错，对田昊的死，很有些同情惋惜，“田昊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就是太死心眼!才毁了自己。”

友善听不进于成威趁机劝说她的话，“不!我不离开皓天!绝不!”

她跟皓天，几乎不曾真正相处愉快也罢，只要皓天人是她的，她就有办法把皓天的心争取过来，她为皓天付出太多太多，实在不想放弃。

于成威自己也有太多事要处理，不懂做生意的他，太信任跟他们合作的厂商，结果他们跑路了，层峰建设的严民中，不想被连累，跟他们解除了合作。

大钱没赚到，梦中的婚礼也一下泡汤，于成威和周淑媚回到成天吵闹的日子里，不同的是，于成威不用再吃外卖，周淑媚为他做饭，边吵架边做饭和吃饭，也别有一番滋味。

于成威碰上大麻烦，筹备喜事的好心情去了大半，没太多时间安慰友善，就算他安慰了，友善照样不领情，对他很凶，只能等时间把友善的不满冲淡，到那时，他就能……

最头疼的还是皓天，友善前段日子好像变得冷静理性，比以前容易沟通，他这一破产，友善又回到乱发脾气的歇斯底里状态，成天在家大叫大骂，流产后的她，发起火来更加毫无顾忌。

“叫你不要瞒着我!你不听!还拉着我舅舅去做这种危险的生意，你俩是不是存心把我气死!”

皓天懒懒地打哈欠，手拿着块小得不能再小的抹布擦桌子，那副颓废的样子，气得友善恨不得把他的耳朵揪下来。

爱上不爱自己的人，确实太辛苦了，她不想再过这种日子，友善又一次无法遏制这种念头的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