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放弃的时候了

嘴上虽然服了软，但沈慎的内心却很清楚，医生这样的做法分明是选择了一个省事又可以逃避责任，而毫不关心病人痛苦与否的做法。她分明能感受到吴侖在睡梦中的煎熬。她决定，今晚不再回学校，就一直守在吴侖身边，在他陷入噩梦的时候，亲自唤醒他。她才不要去听那个医生的鬼话！

南方的冬日，阳光是非常宝贵的。之所以宝贵，在于它在一天之中存在的时间太过短暂。不过下午五点，整间病房便已然被昏暗笼罩。为了不打扰吴侖，沈慎从包里掏出前一天充好电的小台灯，放置在病床旁的窗台上，搬了把小椅子，坐在窗边继续读着杜隽的论著。

邻床的病人已经出院了，此刻，偌大一个病房就只有沈慎与吴侖两人。病房里静得出奇，只有吴侖缓慢而轻轻的呼吸声，和沈慎时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

大概是这几天每天来回在学校与医院之间折腾，将沈慎搞得有些疲倦，沈慎眼前的一行行字迹渐渐有了重影，脑袋里断断续续地回响起杜隽上课的声音，遥远而飘渺，不知不觉的，沈慎趴在窗台上睡了过去。

经历了三天天旋地转一般的昏睡，吴侖终于在深夜醒来。向四下打量，发现沈慎正伏在窗边，看样子像是睡着了。杜隽站在她身旁，轻轻拿走了沈慎握在手中的书籍。当他看到那本书籍是自己的专著时，眼中带有温柔的笑意。继而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轻轻披在沈慎身上。

吴侖静静地望着站在沈慎身旁的杜隽，对待沈慎那样温柔的举动，看向沈慎那样微妙的神色——吴侖一向敏感，他想，自己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杜隽转身正准备将那本书放到床头柜时，发现吴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在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杜隽不禁感到一阵心虚——方才他对沈慎的那番举动，是不是都被这孩子看了个清楚？

“醒了？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杜隽一边避开吴侖审视的目光，一边问道。

吴侖能感受到杜隽在那一刻的窘迫，低头微微笑了：“我也是刚刚才醒来。杜老师，您能帮我办理出院吗？”

不等杜隽回答，杜隽身后便传来了沈慎的声音：“出！一定要出院！再呆下去，我们生物系的小学神就要变成小睡神了！”

杜隽转头看到身后睡眼惺忪的女孩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像是哄孩子一般玩笑道：“来，我们沈慎说说，这医院都是怎么虐待你的小学神的？”

只见沈慎走到吴侖身边，掀开吴侖被衣物遮挡的臂弯，指着那还残留着淤青痕迹的针眼义正言辞道：“那个医生每次在吴侖快醒来的时候就给他注射镇定剂，他就这样让吴侖在这不吃不喝睡了三天。我今天白天问他，这样的治疗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结果还被他奚落了一顿。”

杜隽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里告状的小孩子。那一刻，他真的好想将眼前的沈慎抱在怀里，轻轻拂过她小小的脑袋，拍拍她单薄的肩背，恍惚了几秒，杜隽还是用理智控制住了自己。

他转过头，看向吴侖道：“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早我就来医院接你出院，好吗？”

“那万一那个坏医生不同意吴侖出院怎么办啊？”沈慎仰头望着杜隽，一脸担忧道。

“那个医生也不想给自己惹事，他肯定不会阻止吴侖出院的，你若是不放心，明早可以和我一起来。”杜隽解释道。

“老师，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我要在这里守着吴侖，我害怕那个医生又来给他注射镇定剂。”沈慎坐在吴侖床边，一副要驻扎在此的样子。

“你还是放心回学校吧，我现在已经清醒了，不会让医生随意给我打药的。”吴侖看着沈慎轻声道。他的眼中有些湿润——眼前的这个女孩，是他先前在漫长的噩梦中挣扎时，唯一与外界的联系了。每每他想要挣扎着醒来时，都是这女孩的声音在远处呼唤他。他真想让她在自己身边啊！可是，他不配。

“是啊，你守在这里不也是在窗边打瞌睡吗？医生要真是给吴侖打针，估计你也不知道啊。”杜隽调侃道。

最终，沈慎还是选择了屈服，跟着杜隽一同离开了病房，临走前还在不断向吴侖叮嘱，自己明天一定会在大清早来看他。吴侖强忍着眼泪微笑点头，在病房门关闭的一瞬间，在这间病房重归死一般的寂静那一刻，吴侖再也坚持不住，不知是因为抑郁症的生理病态，还是真的不忍沈慎离开，他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哭到全身颤抖、头脑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