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计划

璇玑宫

正午的阳光照在桌前的白衣人身上，将（他）的气质衬托得华贵又清冷，

（润玉）算计着时间，想着（她）应该快回来了，看着手腕上这串以珍珠贝壳为坠的人鱼泪笑得十分自得，

但见到那提酒不请自来的人时，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不待他走近，（润玉）挥袖将桌面上的未尽的棋局撤了下来，

“怎么不继续下了？”

“你我下棋，从来都是你赢一局，我胜一局，毫无新意，又何必再下，”（他）与阿玉棋风虽相近，但到底不同，若是对弈时被旭凤发现古怪，反而不妥，

闻言，旭凤不再此话题上过多纠缠，“我是来寻你喝一杯的”，说罢随手幻化出酒樽，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旭凤执起酒杯，声音里带了些愧疚，“这杯酒，是我替母神赔罪的。”他寻叔父想探查红线出错之事，却从他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母神纵有过错，但已被囚禁于紫方云宫，他实在不想双方再兵革相向，

（润玉）看着他，看着他眼底脆弱的愧疚，与其说是对龙鱼族生灵的愧疚，倒不如说是为他母神减罪的花招，若他早有此心，回天界已有一月为何不带来只言片语的赎罪之辞，“母神，她杀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罪人，何必赔罪？”

他总是这般自以为是，杀母之仇，一杯水酒便可解吗，问筠川的事还要再重演一遍吗，呵，真是自私又虚伪，

“我知道……”

（润玉）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火神殿下，你请回吧，”她无意拿阿玉的伤心事来与旭凤讲道理，从上次的谈话她就明白，旭凤的思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纠正的，他有自己的考虑，非同路之人，又何必多言呢，

（韶淇）踏进璇玑宫大门时正好看到旭凤迎面而来，但旭凤只是哼了一声，便甩袖离开，

（韶淇）不喜，可也没说什么，待进到庭院，见到桌前那人时，露出了笑容，

（韶淇）坐到（他）对面，温声说道，“阿玉，你做了什么，旭凤才会怒气而走？”

（润玉）斜睨了（她）一眼，对（她）的称呼不置可否，“提了你倒要生气，不说也罢，你只需要知道他是个自以为是、不尊礼法、不顾他人感受的神祇便可以了，”

（韶淇）回想到旭凤所提的两瓶酒，便猜到了一二，“阿玉，为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润玉）皱眉，渍了一声，暗道（她）居然还玩上瘾了，该给（她）些颜色看看，（他）便站起，轻佻地划出一把折扇，挑起（韶淇）小巧精致的小巴，“既然淇儿如此说，那小仙便忍下这怒火，只是这气的肝肾脾胃都疼呢 ，这该怎么办呀，”

（韶淇）轻笑一声，眸中星光点点。看着这个眼尾轻挑、眸中明晃晃的戏谑挑衅、端得一个邪气的笑容的夜神殿下，心中不由得划过一丝感叹，他一向端正自持，不曾这般风流，待淇儿做来，不曾想他这副皮囊还能这般魅惑。这要是让其他仙家看到，该是如何大惊失色，

“仙上尚在孝中，不然小仙倒有个能舒坦的疗法，保证仙上骨醉神迷，”

“想的美，”（润玉）羞恼地打了（她）一下。

“小仙说的是，喝酒，仙上想哪里去了？”（韶淇）微挑柳眉，眸中带了丝邪气。他觉得他可以学一学，说不定能得到更多回报，

“哼，”（润玉）撤手，“淇儿，你学坏了，”

（韶淇）挑眉一笑，“我不一直是这样吗？”

（润玉）炸毛，“谁说我是这样的，”

（韶淇）继续微笑，以手指了指自己，“我说的是我啊，是韶淇啊，哪敢说夜神殿下的不是，”

（润玉）咬牙，“是啊，夜神光风霁月，哪能是如此顶着别人皮囊又调戏别人的人呢，”

（韶淇）摇头，“其实小仙觉得夜神不是如此冰壶秋月之人，”

“那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剩下的回话没了声响，只是一个美人猛然站起，揽过对面（男仙），吻上了（他）的唇，日光里，（韶淇）的眼眸却像是星辰，染上一点儿流光，便温温柔柔地，像是水一样。

晶蓝的灵力环绕着二人，仙子仙男也逐渐恢复了本貌，

缠绵一吻，润玉起身，但唇只离她的半寸，“淇儿知道的，”润玉声音沙哑，“他是个登徒子。”

韶淇颤得厉害，未待她答话，他的唇又裹含住她的，一点酒意蔓延上来。

韶淇一时声音破碎，又尽数被他吞咽尽唇齿间。

又是一吻，他克制着，不想在“孝期”做什么让人拿住把柄的事，

轻叹了口气，他靠着她耳畔，情欲未褪，眼尾尚还有红痕。眼神放空的时候，会有种茫然的脆弱感。

“淇儿，倘若我们能这样，千年万年的一起走下去，该有多好。”

翌日，风神携韶淇来到花界，共聚天伦，锦觅拿出这几日努力的成果，

“临秀姨，这是给你的灵芝养颜膏，你四处布风，内耗肯定特别大，食之啊可以固本培元，”

风神接过一个银盒，笑的合不拢嘴，“觅儿真是有心了，”

“这是爹爹的，这是人参首乌膏，可以乌发延年，补益精血，最适合爹爹了，”

水神亦十分高兴，女儿果然长大了，“这些都是你自己炼制的？”

得到锦觅的肯定回答后，水神笑意更深，“好啊，会疼人了，去人间历练了一趟果然长大了，”

“这是淇姐姐的，这是雪莲冰梨膏，能益气补身、除寒润肺，淇姐姐六界布雪，这个最相适宜了，”

韶淇听她所说的称呼，有些奇怪，平常她都是叫长姐的，为什么变了？不过这是小事，韶淇便将此翻篇了，“谢谢觅儿，”

一家人亲亲热热的用完午饭，又考教了一会锦觅的功课，见她自历劫归来后，确实灵力大有长进，水神三人不住的点头微笑，只是到底还有火神这一层的孽缘，

瞅了个适当且锦觅不在的空，三人开始了圆桌会议，

风神眼带担忧，“此次历劫，我看觅儿怕是对火神动了真情，”

“小儿心性，她此前身怀陨丹，又知道什么是爱呢？不能由着她性子乱来，暂且压着吧，”水神虽如此说，但心底担忧一点也不比风神少，陨丹裂了，觅儿对旭凤的心思绝不是一句小儿心性可以解释，但是他还是在心里存了一份希冀，或许觅儿只是一时兴起呢，

风神反驳道，“我看觅儿这次不一样，你不是也希望觅儿嫁与心中所属吗，你可是担心天后的关系？”她终究是不希望觅儿痛苦的，只要觅儿过的好，她也算对得起梓芬在天之灵了，

“火神和天后虽然不是一路人，但到底骨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天后又怎么会容的下觅儿呢，倘若日后天后对锦觅有何不利，那火神又会作何选择呢？让我担心的是，觅儿虽然可以暂时拘在花界，可火神性子刚烈，认准一个死理就不松手，你不觉得跟天帝年轻时很像吗？”

似是想起当年旧事，水神身体微微颤动，有些抑制不住，

“当年梓芬因为天帝吃了多少苦，我绝对不能让锦觅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风神虽不愿锦觅神伤，但师兄所言有理，天后对觅儿欲杀之而后快。可……风神看向韶淇，她这两个女儿，一个已与心中所属定下鸿蒙，另一个便没有这缘分吗？

“淇儿，对此事你怎么看？”

韶淇一脸平静，仿佛所言不过是一小事，

“告诉她先花神殒身的真相，”

“淇儿，”

水神十分不赞同这个提议，

“觅儿虽已进位上仙，但到底小儿心性，又极易冲动，若她知道真相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

水神一想到那场面便十分头疼，天后已对锦觅怀恨在心，若锦觅知道真相去寻仇，不是自投罗网嘛。原以为他这小女儿娇憨可爱，可让他省心不少，看来不比养淇儿时省心，

韶淇动了动嘴角，有些难言情感在翻腾汹涌，

“爹，如果此刻在觅儿处境上的人是我，你会告诉我真相吗？”

水神一愣，沉思了一会，

“可能会说吧，”

怕韶淇误会，水神紧接着解释道，

“淇儿，你和觅儿是不同的，你冷静自持，凡事谋定而后动，觅儿没有你这般城府和胸怀……”

“所以，爹爹，你要不要将锦觅教导成我这样？”

韶淇微挑眉头，眼中明灭不定，

水神暗中叹气，目光悠悠，

“远水解不了近渴，”

风神见韶淇神色轻松，又似胸有成竹，前面几句话更像是与父亲拉家常一般，只是师兄心系锦觅，没有发觉这一点，

“淇儿，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水神回神，看向韶淇，“你这孩子，有什么主意就说，逗你爹爹很好玩啊，”责怪中包含着宠溺和无奈，

“不是啊，这不是要双管齐下嘛，”韶淇淡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清清淡淡，不油腻也不谄媚，更像是雪岭之花，清冷又动人，

“从长远看，对锦觅的教导要更加严厉。眼前嘛，既然不适合告诉锦觅真相，那便告诉另一人，”

“爹爹，咱们回洛湘府后，若是旭凤拜见求亲，爹爹便向他要份聘礼，”韶淇温和的笑着，但眼眸中无一丝温度，

“什么？”

“荼姚需真心跪在先花神冢前，跪足七七四十九日以赎己过。并且要真心悔过，亲自向爹爹致歉谢罪，”

风神倒吸了一口冷气，“荼姚跋扈，又怎么肯，”

水神也是如此，但将此话在心头过了一遍，体会到此计的绝妙，不由得连连赞叹，

“好，好，好办法，觅儿一直躲在花界也不是办法，此计甚好。旭凤若是在得知荼姚恶行还是维护她，那觅儿嫁过去定苦不堪言，若是他真能劝动荼姚洗心革面，我算他大功一件，觅儿嫁他也是良配。如此大义灭亲、有是非公理之人自然是佳婿，”

水神想到问筠川那无边的鲜血，大概也知道他前面所言只是虚妄罢了，但结果似乎也不坏。韶淇这个办法虽取决于旭凤的抉择，但对于锦觅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若是他自觉做不到这一点，那他也无颜再见觅儿，天长地久，觅儿总能死心了，”

心中大石放下，水神怜爱地抚了抚韶淇的发，“你从人间回来倒是活泼多了，连爹爹的玩笑也敢开，”

“还不是爹爹愁眉紧锁，女儿想帮帮爹爹。或许是在人间过得十分舒心，带出了些以前没有的情绪吧，爹爹看觅儿不也成长了，”韶淇笑着说到，

“那收拾收拾，五日后，咱们回家，”与长芳主辞别，仅需一场晚宴即可，但水神将时间拖后，便是为了锦觅能有充足时间与好友道别，慈父之心总是在不经意的小事中展现出来，

屋中的三人自以为计划无误，却算漏了旭凤的无耻程度，以至于踏错一步，鲜血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