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故友，也无谓知己，有的只是陈年旧事和无耻的渴求——南谌】
第二日一早我将唐绯送去上班后就驱车去了M市，赶到南家时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南谌抱着南愿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丝毫没有昨晚电话里的慌乱。老爷子依旧坐在主位，只不过他的右侧多了一位男人。如果说南谌是那种自带贵气的大家少爷，那这个男人就是贵气中又带了三分凌厉，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质。
“你来了。吃饭吧”
南谌最先看见我，抬头打了个招呼，手里还端着南愿的饭食。
“Mom”
南愿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嚼着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的叫了我一声。
我向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坐下来顺手接过了南谌的活，一口一口喂起了南愿，南谌转回去继续吃着盘中剩下的牛排。
“小楠，这是陆深，陆先生。”
老爷子看了看一旁的陆深，为我介绍道。
“陆先生好，我是顾若楠”
我抬头对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顾小姐不如叫我陆老师吧，你是阿谌的未婚妻，也算是我的学生家属了。”
陆深看了我一眼，脸上挂着个得体的微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我看着那双眼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是教了几天课罢了，叫什么不一样。楠，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南谌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毛不经意间皱了起来。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句话我没有教过你吗？阿谌”
陆深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眼神却紧盯着对面的南谌。南谌闻言哼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手中的餐具与餐盘相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我吃好了，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慢用吧”南谌说着起身离座，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叫我“楠，吃过饭来我房间一下，我有事找你。”
“好”
我配合他答应着，脑中却一片迷茫，我连他房间在哪里都不知道，看来这话他是有意说给某人听的。我偷瞥了一眼对面的陆深，他还是那样斯文翩翩，如果忽略他手中几乎快掰弯的银叉的话，我几乎就相信了他们两个只是脾气相冲的师徒。
吃过饭后在管家的指引下，我找到了正对着一堆文件发呆的南谌。
“这就是你说的有事要处理？我看你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吧”
我拿过他面前的文件，翻了几页才发现是他的调职报告。
“怎么了？你要去美国？”
“算是避祸吧，我要和陆深一起去美国待一阵时间。”
“你和陆深？到底怎么回事？”
“聂风老将军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虽然我与军方接触不多，但也听说过这位老将军的名号，父亲当年还在军方时，就是在他手下任职。
“前几天我说要去邻市开会你还记得吗？”
他又问了我一句，我点头回应。他顿了顿，叹了口气。
“其实我那天是去见聂将军了，他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但很多人对他手中的一个计划还虎视眈眈，他请我去保护一组密码。美国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现在就等着我过去了。”
“那陆深呢？”
他笑了笑，似乎是自嘲。
“老将军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啊，这么重要的密码怎么会只交给我一个人，只是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召见了陆深，陆深昨晚登门，我才知道我脑子里的数字只是那组密码的一半。”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宽慰他： “去美国也好，至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他“他知道南愿的事吗？”
“不知道。我也不准备告诉他，南愿是我儿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南谌声音淡淡的，在我听来却隐藏着些许愠色。
“以他的手段，迟早都会知道的。别忘了，你是他教出来的，你能斗得过他？”
我还是担心，刚才陆深在餐桌上的那个眼神还让我心有余悸，这个男人，比看上去要可怕的多。
“那又如何？就算他能查出来，我也不可能把南愿还给他。南愿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陆深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个陌生人。你知道昨晚南谌叫他什么吗。叔叔……”
南谌冷笑了声，似乎是讽刺，又像是悲哀。
“总之，这辈子，我与南愿和他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既然你这么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当初又为何执意要南愿的母亲生下南愿呢？甚至不惜和老爷子闹翻，被赶出了国外。”
他撑着头，笑的有些薄凉。
“也没什么。只不过当年他在那个秘密任务中突然失踪，生死不明。我想着，怎么说也上过一次床，好歹替他家留个后不是。”
“若是知道他当年是诈死，我怎么可能打人工代孕这个主意。我只会笑笑，活该他陆家绝后”
我叹息了声，抬手圈住了他。他一向要强，有时候倔强的甚至有些固执，却总让我觉得莫名心疼。
“说起来，南愿这段日子还要拜托你了”
“说什么呢。南愿也是我儿子，我照顾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笑着拍了他一下，他也笑了，勾起的嘴角却还是有些勉强。
南谌和陆深明天就要启程，而我在N市的项目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南老爷子也有事情要处理，我只能带着南愿离开M市。南愿似乎很喜欢这里，临走时又不舍起来，哭着要南谌，要爷爷，南谌哄了半天才把他哄上了车，陆深就在一旁看着，眼中的色彩不觉中又暗了几分。
车子发动前，南谌突然弯下腰来，在我的耳边嘱咐我一定要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了，剩下的等他回来再说。我点头答应着，他起身时我正好对上陆深的眼神，似笑非笑，让我心里一惊。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对我，对南谌，都是一个考验。
回到N市，我和唐绯打了个电话，又回酒店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南愿回了老宅。
“Mom，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南愿抱着我的胳膊，站在陌生的老宅门口，不敢走近。
“对啊，这是妈妈从小到大住的地方呢。从现在开始，它也是南愿的家了。”
“南愿的家？可爷爷说，那个大房子也是南愿的家，Dad又说，我们以前住的房子才是我们的家。南愿到底有几个家呢？”
他扳着手指头数着，很是认真。我忍住笑，摸着他的头说道。
“它们都是南愿的家，只要有南愿，哪里都是我们的家”
他看着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拎起他的小行李大步走进了老宅。
晚上唐绯带着贺先生一起回来，看见南愿后都很高兴。尤其是唐绯，抱着南愿不松手，一会儿又是喂零食一会又是玩游戏。我在厨房准备着马上要上桌的火锅食材，贺先生在一旁帮忙准备碗筷。
“你和唐绯这些年就没考虑自己生一个吗？你看她多喜欢孩子啊”
他听完后愣了一下，温柔笑笑。
“看缘分吧，什么时候唐绯想要孩子了，再养一个也不迟。”
“你太宠着她了，什么都依着她。”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玩的正高兴的唐绯，嗔笑着他
“你不也是”
他也看向唐绯，笑的无奈又甜蜜。
接下来的几天，在贺先生的介绍下，我白天在外工作时，就将南愿放在附近的一个早教班上，每天下午来接他回家。一开始我还怕他不能适应，几天下来我发现他竟然很喜欢那个早教班，听说还在里面交了一个好朋友。
项目如期进行着，直到最近安静突然告诉我缺少了一味药材，而这个意外，又是姜易留下的坑。因为这味药在项目的后半部分才会用到，所以当时收集药材时姜易就把它放在了最后，结果这个项目还没开始他就溜去了南非，把这茬给忘了。
因为事发突然，我们都没有准备。查找后我发现这味稀有药材只有滨海市才有，为了不耽误进程，我和肖诺只能连夜赶往滨海市。
我们两个人现在这种情况，突然同坐一辆车，只觉得无处不透着尴尬。肖诺因为前夜刚熬过夜，只能坐在副驾驶上处理着文件，由我来开车。我戴着耳机控制着方向盘，看着车外不断变换的风景，不由在心里咒骂着姜易。坑徒弟的人不少，但坑成他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等他这次从南非回来，我非得打断他的腿。但这种话我也从来只是在心里说说，因为每每这时姜易都会敲我的头，淡淡提醒我口头欺师灭祖也是欺师灭祖。
开到一处海滩时我的眼睛突然跳了下，然后只觉得视线渐渐模糊 ，最后周围直接陷入一片黑暗，我急忙踩了刹车。
“怎么了？是太累了吗？要不换我来开吧”
突然的刹车明显惊动了肖诺，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散开，我感觉到胳膊也被扶住了。
“没事，眼睛暂时看不见了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我摸索着挣脱了他的手，神色平静地道。
“怎么会这样？我送你去附近的医院”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似乎是真的很担心。
“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过一会儿它会自己恢复的。”
我没理他的提议，只是把自己离得更远了些。这几年里这种情况经常会发生，有时候是暂时失明，有时候是暂时失聪，我早已经习惯了怎么去面对这些突发状况。这次突然发作，想是可能把肖诺吓到了。
周围再一次陷入沉默，许久后我才听到肖诺低沉的声音，感觉上多了一丝压抑。
“出现这种症状是因为以前的病还没好吗？”
“后遗症或者是副作用，随便你怎么理解。”
他闻言又没了声音，我也懒得理他。现在看不见东西，我也无法得知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但想着估计不会太好。
“你的那个治疗，很痛苦……是不是”
这并非一个疑问句，而是带了些颤抖的陈述。
我回忆了一下，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其实现在再去看它，也没有当初那般痛苦了。时间，好像真的可以抚平一切的伤痛。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看你怎么看吧，记得实验室前几天第一批试药的那群小白鼠吗，我当时就和它们差不多。其实熬过来以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对不起……”
良久后，我听到肖诺低着声叹息了一声。
“你不必和我说这个，生病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反正，我一个人也过来了。”
我淡淡回了他一句，然后裹着大衣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当我决定尝试重新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一个人承受所有结果的准备。
好的坏的，都是我一个人的。与他，与旁人，都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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