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陌生的城，陌生的人，陌生的开始，从前终于只是从前了——顾若楠】

南谌突然打电话来说今晚要提前回来，我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厨房，有些崩溃。南愿还在我脚边蹦哒，拽着我胳膊不停问：“Mom, dad said what?”

我捏着他肉嘟嘟的小脸，正色道“我说多少次了，说中文。”

他有些不情愿地瘪了瘪嘴，揉着自己的小脸闷声重复了一遍“Mom，爸爸说什么了？”

“你爸说，今晚要提前回来”

南愿闻言兴高采烈地拍着手，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拿起衣服和钱包抱着他出门“走吧，去买点你爸爱吃的东西，希望还来得及。”

听到要去超市南愿更高兴了，扳着手数着心中惦记已久的东西“Chocolate, potato chips, candy……”

我看着他这幅古灵怪的样子不由感叹，两年前南谌把他交给我时他还是一个只会满地打滚的两岁娃娃，现在已经开始上早教班了。

三年了，我离开N市已经三年多的时间。当年南谌把我带到德国进行治疗，那段日子几乎是我人生中的噩梦，每天都是在疼痛和呕吐感中醒来，又在满满的疲惫中睡去。所幸，癌细胞最后还是被控制住了，虽然身体的知觉偶尔还是会失常，但相比从前，我已经感到很知足了。

三年的时间，让我和南谌从相互猜疑到逐渐信任，再到现在的相依为命。除了唐绯，他成了我在这个世上的又一个亲人。南愿成为了我们之间割不断的联系，在外人面前，我就是南愿的妈妈，而他是南愿的爸爸。

说起来南谌要比我小几岁，却总是一副兄长的态度自居，不过从某方面来说，他确实更像一个哥哥。治疗结束后很长时间我一度在迷茫中徘徊，是他鼓励我去完成当年未完成的医生梦想，还帮我找了一个姜易这种医学界大佬的师傅。不过因为身体的原因我最终还是不能去医院入职，索性就成了私人医生，专门伺候黑白两道的大佬们。因为有南谌，我才能在这三年里重新找回生活的希望，开始了这新的生活。

南谌的这座小别墅离大型超市距离颇远，我想起附近还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便驱车去了那里。挑了几样南谌喜欢吃的食材后，在南愿的撒娇耍赖下又买了一盒巧克力，然后迅速赶回了别墅做饭。

最后一道汤刚刚煮沸，别墅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南谌背着一个军旅包满身尘土地站在门外。

“Dad”

一直守在沙发上的南愿第一个反应过来，奔到了他怀中高兴的叫了一声。

他抱起南愿亲了一口，摸着他肉嘟嘟的小脸笑着道“妈妈不是说过吗，你要学着习惯说中文，南愿是个中国人奥，知道吗？”

“知道啦”

南愿奶声奶气的答应着，又揉了揉自己被蹂躏的小脸，似乎很不情愿。

我瞥了一眼他满身的污渍，提醒道：“好了，放下南愿洗澡去，马上吃饭了。”

他答应了声，哄了南愿几下进去洗澡去了。洗完澡出来，他套着平常的家居服，又变回了当初干干净净的大家少爷。

“你这次是去下矿了还是去挖煤了？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我看着他有些晒黑的皮肤打趣他道。

他正努力的与那只刚出锅的螃蟹作斗争，嘴里还含糊不清地抱怨着：

“你别提了，老爷子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把我安排到这次野外训练里去了，我这天天要训练新兵不说，还要跑野，皮都晒掉了一层。”

“我估计是你上次回去又把老爷子惹生气了吧，要不他也不至于把你流放这么长时间。”

“也没有啊，不过是他又催着我们俩结婚，我没理他而已。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吧。”

他终于放弃了那只螃蟹，撑着头有些哀伤地感叹。

“就这样？”我有些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还有……我就顺口问了他一句干嘛老催我们结婚，他就说他想要抱孙子，吼得还挺大声的。”

“然后你怎么说的？”

我想我已经大概猜到了故事的发展，依南谌的脾气自然不会顺着老爷子的意思。

他耸耸肩，笑的有些没心没肺：“我就说，你想要孙子我再给你生一个不就完了，反正我已经生了一个南愿。”

我暗暗摇头，这个人戳起自己的伤口来总是不留情面，似乎这样才能撕开那腐烂的陈年旧伤，再次结痂愈合。

南愿不是他亲生孩子这件事我是无意中知道的，那个星云惨淡的夜晚，他第一次向我说起南愿的来历。说到他肆意妄为的曾经，说到他被打发去军营的旧事，说到那个神秘的男人——南愿真正的生父。

我收回思绪，看到他已经在盛汤喝，丝毫没有被刚才那番话影响。

吃完饭后，南谌自告奋勇去洗碗，我抱着南愿在沙发上看动漫，等他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我看着递到面前的礼盒，有些发懵。

“礼物啊，打开看看。”

我半信半疑地拆开包装，盒子里面的竟是一套完备的手术刀。

“我听说你前一阵子给太子家的那位小少爷动手术，太子爷心疼疼的直叫的小少爷，砸了你那套收藏的手术刀。我这次正好路过了白老家，替你要了一套珍藏的。”

我回忆了一下，想起前不久确实有这件事。

“砸了就砸了呗，不过我是这种吃亏的人吗？我早就从太子爷那要了两套珍藏版的，价值翻倍。”我合起礼盒，又笑了笑“不过你既然送了，我就收下了，毕竟白老的手术刀也不是轻易就能要到的。”

他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说什么，抱起南愿一边逗弄一边进了卧室，我放好手术刀也进了房间。

“对了，姜易让我告诉你，上次那个中药项目已经找到合作对象了，不过地点在N市。”

南谌放下南愿，突然开口道。

我听着N市这个词愣了一下，那个地方是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现在听来却觉得有些陌生。

“所以呢，他的意思是又要我去完成剩下的工作是吗？”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到底是他徒弟还是他的发言人，每次都要我代他出面，他也好意思。”

南谌摸了摸鼻子，有些委屈“你有火也别冲我发呀，我只是个传话的。再说，他现在估计已经到南非了，你能拿他怎么办？”

我攥着拳头，恨得牙痒痒：“为师不尊，推脱责任，无耻之徒！！！”

南谌闻言笑了笑，突然走过来按住了我的肩膀“怎么？听到是N市，不敢了？”

“也没有”我扯开他的手，嘟囔道“我就是还没想好回去后怎么和唐绯交代。”

“那就在飞机上慢慢想”他揉了一把我的头发，将睡着的南愿往中间移了移，招呼我上床“睡吧，顾小姐，明天早起收拾东西，准备回国了”

我叹了口气，依言上床睡在了南愿右边，心中突然紧张起来。

我真的要就这样回去吗？

那个地方，那些人，我还能面对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