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章 第六幕

第四篇章 第六幕 鬣狗，秃鹫，虻蝇

酣睡声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他醒了。

哦...九十岁的身体，还是不如当年好用呢......

小猫爬了上来，轻轻地舔舐着他的脸颊。

花花，我只是有点累而已，我还很好，你先出去玩吧，不用担心我。

猫儿还是太幼小，很容易就被其他的东西吸引到了注意力。黑色的，两个点，在空中描绘着难堪的曲线，“嗡嗡嗡——”。

那苍老的身体，百日一疏，招了苍蝇。

活人是不会招苍蝇的，所以苍蝇希望有死人。

最好，就是现在。

正午，温度较高，适合尸体的腐烂，适合蛆虫的繁殖......

正午，最阳光，最黑暗。

花花忽而跳下床来，拱起背来，灰白相间的毛浑身炸起，环视着四周，充满了敌意。

这是我的主人！你们离开！

门外，鬣狗成群结队，熙熙碎碎，他们不会挑食，骨头渣子也会吃抹干净，然后扬长而去。

风透过窗缝吹来，吹开本就半遮半掩的窗帘，秃鹫落在枝上，眼睛饿得发绿，直与那苍翠的叶子混杂在一起，在鬣狗走后，有他们一杯羹可分。

而他们离那肉，只剩一道门，一扇窗。分泌口水，溢出，流下，滴答，滴答。

嘶——哈——

他们，迫不及待一位老人的死亡，以此享用他们他们的自由，他们的美餐。

推倒一位巨人，他们“功在千秋”。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佐恩奥特曼被打倒了。

尚且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这位七十米级别的巨人在一股不明的力量下被轰飞了出去，几乎是一瞬间就解除了还剩二分多钟的变身，化作一道光，又变回人类的身体，向着远处坠了下去！

“龙！”在场的所有战斗人员，包括正在输入外骨骼攻击算法的孙诗友在内，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甚至没有时间再去启动王继龙的举父C-02，而是直接将自己身上的03弹射了出去，“举父C-03，弹射救援启动！”

金色的铠甲瞬间从孙的身上剥离开来，借着弹射与携带固-气便携推进器所产生的动能，化作一道金光飞向空中，稳稳地接住了昏迷下坠的王继龙。

战斗机群狂暴的火线，不断划过怪兽的表面，但成效甚微。

怪兽是人类的威胁，但或许人类本身更加危险。

奥特曼被秒杀，人类的科技无能为力，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

当然有！要是耐恩奥特曼没有挡那一下的话......

举父所接住的，就是一滩肉泥了。

耐恩这一边，同样不容乐观。

右臂上的铠甲被彻底轰碎，内部的手臂也出现了一条条刀砍一般的伤口，不断流出着血红色的液体，又在空气中化作点点金光，眼看已经没法用了。

耐恩的变身时间长达十分钟，这原本是一个天大的优势。但此刻却变为了一个明显的劣势。光之战士变身解除后，人间体的伤势会得到一定的治愈。这意味着，在变身结束前，他将承受手臂作废带来的全部痛苦。

解除变身吧，耐恩，这不过是一次很普通的战斗而已。把海维斯忒让给他们——那不过是一个怪兽而已，而我们不能失去一位真正的英雄。

“老同学被秒杀，自己一只手臂被废，这样的挑衅我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武器库手镯，解锁，流星锤。”

一只巨大的透明光球带着锁链从耐恩右腕处喷射而出，呼啸而去，击中了其中一只异端人，又借力甩向另一边，砸中了另一只。

咚！！隆！！！

这一次，异端人却仿佛全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般，被击中的部分竟体现出了一种惊人的弹性，随后便显现出一种仅会出现在液体表面的波纹来。流星锤霎时间被原路弹回。若不是耐恩闪躲及时，又避免不了重重一击！

“我早该知道的......”巨人扶额，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言自语着，“这家伙就是个聚合体，要用些特别的方式才能打败它......”

人间体变为奥特战士所受的伤大多在变身结束后只会有一部分的伤害会转移到本体上来，一切的伤害在变身期间对人间体成效甚微。但耐恩却偏偏是那个例外。

他从一开始，变身，被攻击，受伤，无论是哪一步，他都要承受极大的痛苦。

“少了一只手臂，看来是用不了那一招了......”

耐恩体内，魏棠恭的左臂早已鲜血淋漓。尽管受伤部分已经顺利止血，但大部分的肌肉早已断裂绽开，甚至能看见内部的森森白骨。断开的皮肉就那样耷拉耷拉，随着本体的动作而晃动着，犹如一条条可有可无的破烂挂件，显示着它微薄不堪的存在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吐出。带着满嘴血，吐出一口痰。

“嘶——好了，我看看这个烂透了的残局要怎么破哈......”

魏的抱架习惯是左前手拳，如今不得不改为右后手。他轻轻挪动着因疼痛而不住颤抖的步子，嘴唇咬得出血，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右手的流星锤换为能量密度较大的指虎，一边慢慢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忽然，他步伐迸发，迅速靠近那一只即将接近海维斯忒的异端人，底特律刺拳被疯狂打出，在空中留下了可见的残影与音爆，随后将能量汇集到条腿上，留了点心眼，在能量里面多加了点什么，然后鞭腿而出！

塔塔塔塔塔塔塔！踏！

那风驰电掣的刺拳只有一两拳有打中什么的触感，其余的仿佛是碰到了棉花，被软绵绵地弹开。而那一脚则是起到了实质性的作用，直接将怪兽踢飞到高空去，落在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同样，在踢完最后一脚后，凭借着灵活的步法，他再次迅速地与异端人拉开距离，以免右臂也遭遇不测。

那一招诡秘莫测，那一招未必不能躲避。那时有时无的身体，也未必不能触及。这一切，必定有它的规律。

规律昭然。

说个不合时宜的笑话。作为奥特战士，他甚至连自己的杀伤性光线技能都没有几个。作为近战法师的他，武器库手镯便是他双臂的延伸。

“我有些明白你们是什么了。”

“原来如此，又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烂大街的，占了点文化，泼——皮——腌——臜——”

【不长记性......】。竟有什么从那一向沉默的巨人口中说出。那声音仿佛神明降世，又仿佛绝路上的最后哀叹。

身怀无上力，不如一书生。

【三亿年了，你们从历史中学到了什么呢......】

一滴红色的眼泪从耐恩的眼中流出，沿着右手的铠甲缓缓攀援，最后停在那根向前指的手指尖上，发出律动的红光。与之相对应的，是耐恩左胸，那个心脏模样的计时器，伴随着光芒，发出沉闷的声响。

“咕咚，咕咚，咕咚——”

那模样，仿佛是一颗真正的心脏。

人类的心脏。

“解封吧，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指示灯，由蓝转红。

一道无比明显的红线骤然横亘在天地之间。没有人看清楚这条线从何而来，任何的仪器对此都无能为力。仿佛它从一开始就存在于那里，安静得可怖。从地面上出现，从耐恩奥特曼的指尖穿出，又连接到两只怪兽的中间位置，直贯穿到天的那一头。

【火树银花合】。

“轰——叮——！！！”

怪兽与巨人一并爆炸——不！那不是爆炸！巨人化作这红线上的一朵银花，花瓣纷然飘散而去，犹如一朵银色的曼珠沙华，而怪兽则被凌空生长出的参天红色光树贯穿，那光树的枝条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在贯穿怪兽身体之后仍疯狂地生长着，散发着不羁的光芒，生出新的光树来！

“卧...槽......”

十公里之内，所有生物放下手头的工作——有工作的，没有工作的，闲着的，观望的，肃穆地将头转向那里，看着那有如神迹的一击，吟唱着那富有国家特色的感叹用语。长者摇着头，双手合十闭眼不敢去看；定力弱些的人则当场崩溃，颤抖着扑通跪下，两眼泛白，污秽横流；僧侣手中的迈巴赫钥匙掉落，不经意间唱起了“阿弥陀佛”......

【学到了...什么也没学到罢了......】

【放纵恶行，当个乐趣，一权压权，小权入刀，伤我根本......】

【真是遗憾，这里是我的家乡。】

“我必须出手。”

那是群体生物。来的这三个，不过是在族群里籍籍无名之辈。

换言之，是被派来的炮灰。

但耐恩也并非一无所获，最起码，他知晓了了它们的弱点。

于是，英雄拖着重伤又疲惫的身躯，又一次飞向了天空。

等着吧，下一次交手，我将不留余力，至死方休。

唉。

苍蝇哦，这种再弱小不过的生物，我该怎么评价你呢？

我沉默了，可你仍在高谈阔论啊。

【哎——谁会希望有人死呢，我们当然会悲痛欲绝，但倘若真的有人死了，那就没办法了——搓手，开饭！】

氧气管一呼一吸，还在维持着生命的律动。

【我祈祷，现在！开饭！】

为了那舍弃良知的一口饭，它们依然在挣扎。全然不在乎，能让它们吃得起饭的人，究竟是谁。

【当然是我们的老板啦——难不成你给我们发工资啊？】

未加思索，它们如是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