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已经不记得度过了多久，当他在床上醒来的时候，麻药的麻痹感慢慢消散，他的身体慢慢有了知觉，他茫然的盯着天花板，白色的白炽灯映入他墨水的眼球，他却不觉得刺眼，要知道周围人直视这个房间的白炽灯，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减弱光线对眼球的伤害。

“实验对象,麻醉时间3分钟。3分钟后苏醒了。”有一个人小声言语，同时传来笔摩擦纸的沙沙声，他寻声望去，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带着眼镜的人低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他站在他右侧，而他的右手上扎着针，黑色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抽出源源不断的灌入玻璃罩里。那是他的血液，墨水的血液。

“根据X光扫描，实验对象，全身的脏器，肌肉组织均变成墨水。对象视力极佳，能够忍受强光直射，没有痛感。”他停下纪录，将光线调暗，调到人眼能够接受的程度。他取出一把手术刀，在他的胳膊上划出一道口子。墨水很快就填满他的伤口，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伤口很快就消失不见。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带着头盔，那是可以将感觉和身体一切状况的化学反应，比如肾上腺激素分泌之类的情况化作屏幕上一道道线条的智能头盔，头盔上的灯闪着光，滴滴嗒嗒的工作，但是屏幕上一道道笔直的线滑过屏幕，没有一丝波动。“实验对象的血液也已经化为墨水”他关掉抽血的机器，将针头拔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被皮带牢牢的扣在床上。“将墨水分类存储进行实验”他一边说，一边将墨水袋里的黑色液体，分成十等分，存储于试管。

“实验对象，方才的举动，根据监视器传回的资料来看，完全是本能一般的反应，就像是幼兽睁眼一般。完毕。”他发现，那个人一直对着衣服上安装的对讲机一样的东西讲话，同时他还发现这个房间角落里安装着摄像头。

他走了关上灯，把他独自留在黑暗的房间，他没有感到疲倦，只是有些无聊。在黑夜里，睁着墨水的眼睛。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聊感也消失了，孤寂接踵而至，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孤寂如同阳光下的水滴，被蒸发的无影无踪，空虚，无边无际的空虚包裹着他，换了别人，恐怕会恐惧的大喊大叫，但是他只是安静的，安静的望着天花板，安静的睁着黑色的墨水眼睛。

“实验对象的墨水血液随着时间推移而失活。速度很快，但是只要一靠近，哪怕是隔着门，都会迅速恢复活力，哪怕它完全失活。”整洁明亮的实验室里，认真低头纪录偶尔凑到显微镜上观察墨水血液标本的人和给被缚束在病床上的人抽血做实验的人是同一个人。是他给INK全身扫描，全麻，并且抽血，也是他将INK的血液带到实验室观察研究的。只是他的动作比较缓慢，神色也比较疲倦。

已经过去七天了，这七天里，他时不时的来到实验室观察这奇特的血液，不分白天黑夜，每隔一个小时就来工作一次，他在笔记本记上了密密麻麻的字。他因为如同陀螺一般的连轴转的工作，已经显现出疲倦。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实验对象，他调出监控。监控显示的画面里INK像块木板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保持着他离开的状态。他调出前几日的监控，从实验第一天到今天。无论白天黑夜，他的眼睛都不闭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查询了监控他身体状况的头盔，头盔所传来的数据，也是没有任何变化。

他如同死去，却又实实在在的活着。

他震惊的大喊，喊声吸引了他的同事，他们纷纷凑到他的实验室，震惊的看着数据。同时也吸引来了他的上司。

科学家存疑的态度促使他们做出一个测试，他们分为两班，二十四小时监视实验对象。为了不惊动实验对象，他们在病房巨大的窗户外面，隔着玻璃，带着拥有超级视力的电子眼镜监视他。

又过去一个星期，对于INK而言，他已经两个星期没有睡，也没有人和他交流，他与人沟通的能力在这十四天里慢慢退化，而对于科学家而言，则是多多少少应证了他们的观点。

［这家伙异于常人，是个非人。］

接下来的时光里，白天对于INK而言是一个又一个人进进出出，明亮的白炽灯，他们围着他，切开他墨水组成的皮肤，观察他墨水组成的肌肉。将不知名的药水注入他墨水组成的血管里，当然所有的药水都被他迅速的转化为墨水。划开他的腹部，观察墨水组成的内脏，切开他的胸腔，他的墨水心脏不知疲倦的跳动，机器连着他，滴嗒嗒的运转，强光直射眼睛，他的墨水瞳孔没有一丝变化，一开始麻醉药还能让他睡一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麻药和其它药水一样被迅速代谢成墨水。他没有痛感，只是手术刀冰冷的触感擦过他的身体，听见他们小声的交谈，以及仪器触碰的金属音。没有麻药的他在实验里什么反应都没有，如同一个死去的人一般。没有肾上激素，没有基础反射，也没有药物反应。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氢核物质，当它靠近的时候，实验对象明显出现不适的症状，激烈的挣扎，徒劳的挣扎。无论多少次都一样。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活着的［人］但是即便如此，只是不适，依旧没有痛感。

而黑夜，却是安静至死寂的虚无，没有实验，没有测试，没有思考，没有孤独，没有空虚，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没有哀伤的寂静，只听见外面时钟滴滴嗒嗒的响动和附近房间里人平静的呼吸声。他安静的平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他白色的身体没有一道伤痕，没有任何药物灼烧的痕迹。他只是非常平静的躺着，躺在黑暗的房间里，无人过问。

他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实验，如同实验用的小白鼠。在实验里几乎没有挣扎，也没有痛苦不堪的哀鸣，他被他们如同案板上的鱼一般摆弄着，他们给他测血压 测体温，皮下注射实验，静电实验，毒物反应实验等等。他默默承受下来，当然所有的反应项目都是空白。

［实验对象A-666，墨水人造人，实验显示：物理化学攻击基本均无效（但是氢核除外）没有疲倦感也没有痛觉，情绪基本没有波动，对强光具有强适应性，自愈能力极强，能够控制墨水同时战斗力测试实验里显示唯一得心应手的武器就是他的玉质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