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生

“今日这场戏，你们这些凡人看得可还过瘾？”姬玉回身，目光一一扫过。

她这是要兴师问罪、大开杀戒么？有些胆小的已经腿软，需得挂靠在旁人身上才能站住。

“既然是褚掌门的寿宴，都出来做什么。酒接着喝，寿接着贺。”

容谷主后退了两步，发现她就是字面意思，立刻拉着东方岛主退回首阳堂。一下子人跑了个精光。唯有少阳派的几个人还不肯走。

褚磊和玲珑喊道：“璇玑！”

“吾乃罗喉计都。”

姬玉看了他们一眼，“罗喉计都，千余年前妖族附庸魔族修罗。今日起，你这魔煞星不妨改换门庭，为我座下大将，同我一起杀向天界。”

“你偷走我的力量，还想让我为你鞍前马后？”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命令你。是我对你仁慈，才放你自由、留你性命。你若不臣服，那我便再抽取一次心魂，反正少阳众人要的是褚璇玑，又不是罗喉计都。”

罗喉计都有褚璇玑的记忆，他分明见到褚磊和玲珑等人听到姬玉的话，眼里闪过的是期盼。不过是些凡间的蝼蚁，为什么会让他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难受。

姬玉伸手欲抚摩他的侧脸，被罗喉计都躲开去。她掐住他的下颌，逼他直视自己：“罗喉计都你且好好看看，这世上除了我，没人想要你存在。哪怕是魔域左使无支祁，在我要打破琉璃盏的时候也曾犹豫过一二。”

“你不要再说了！”罗喉计都痛恨她的朱唇，开开合合吐出的都是诛心利刃。

“我可以供你驱策，只要你答应将柏麟那厮交予我。我定要将他抽筋扒皮，以泄我心头之恨！”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姬玉松开手，柳眉一扬，“没有资格，这话听起来可真耳熟。这不就是你以前经常对青鸾说的么。”

她要他认清，今时已不同往日。

“你也别总是怨恨着我把你的力量拿走。你空有这身力量，千年前还不是照样被柏麟耍得团团转。要对付他，你的心眼可不够。由我来做这件事，不是更好么？再者，回魔域修炼个数万年，你不还是你？”

语声是那样的温柔多情，足以蛊惑人的心神。或许姬玉真正的利器，是她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

见罗喉计都迟迟不肯做决断，姬玉也不恼。只是伸手一掌将他体内的琉璃心取了出來，重塑成一具凡身推回给褚磊等人。

“璇玑！”玲珑抱住她，不禁喜极而泣，“谢谢你，姬玉师姐。”

褚璇玑和罗喉计都对望，眼前的人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但从今往后，再无瓜葛了。

姬玉走到禹司凤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臂。劲气直冲其体内经脉，硬生生震碎了那由昆仑木生根的情人咒。

禹司凤曾情人咒发作过一次，胸前已有一枚赤羽，所以无可避免地心脉受到重伤，吐出一大口血。

“司凤！”璇玑担心不已，想要过去却被褚磊定住，不能动弹。人妖殊途，褚磊不会放任已经毫无修为的璇玑，去追逐寿数长久的妖族。

无支祁亦是担心司凤，他见司凤掀开袖子，手臂上的青羽印记都消失了。

“情人咒破，你的这条命已不系在我身上。往后不必再追着我索情求爱，没意思得很。”

司凤目光繁杂地看向她：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女人，如她这般矛盾，行事阴险又直接，性情是温柔也是狠毒。

姬玉对禹司凤会作何反应，丝毫不感兴趣。她踢了一脚元朗：“还趴着做什么，成何体统？走了。”

元朗赶紧从地上起来化作人身，双手垂立恭敬地随侍在旁：“主人。”

“玉儿，你真的要率领妖魔族攻上天界么？”这是恒阳真人的声音。他也想不到自己收的三个徒弟，皆有如此戏剧性的身份。

姬玉戏谑道：“怎么，难不成您还想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你一定要和昊辰……和柏麟帝君如此争锋相对吗？在旭阳峰的这十多年情义于你而言，难道不值得换一个三界太平？”

“您为我授业恩师，在旭阳峰这十多年的情义于我而言也弥足珍贵。然则我自幼为人时，要看父皇的脸色；为妖时，要看元朗的脸色。我这些年一直行走在悬崖，没有任何退路。步步为营、费尽心机做下这么多，就是为了从今往后再也不用看他人的脸色过活！”

“纵然那人是昊辰、是柏麟，也无可更改。”

姬玉的狼子野心展露无疑，她依旧微笑着，眼中的残忍和无情非但没有使她显得丑陋，反而更加衬出其不凡的尊贵气魄。

知我者尚怜标格清狂，不知我者反谓生涯怪诞①。姬玉爱权力，权力也爱她，不需要旁人的理解和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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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清代吴藻的杂剧《乔影》【北雁儿落带得胜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