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神木林的一间客房内，狐美人正轻轻扶着逍遥生躺下，拉过被子替他盖上。

待安置好一切，她转身想出去倒杯茶，狐尾不经意滑过逍遥生的手心，随后，狐美人立即感觉到尾部传来一股拉力。

“小狐，你又来看我了……”昏睡中的逍遥生发出梦呢。

她尴尬地回过头，便看见逍遥生正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完全没有要撒手的意思。搞得狐美人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小狐，”逍遥生的手缓缓地抚弄着狐美人的尾巴，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狐美人打消了出去的念头，转身趴到他的枕边，纤手托腮，眼波流转，定定地瞧着他熟睡的容颜：

“笨书生…”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一个好的归宿。”虽然是无意识，但他的语气很认真。

狐美人眼角抽了抽：

……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狐，你是红狐吧，那我是不是也得找一只红狐，毕竟血统纯正，产下子嗣夭折的可能也不会很大……”床上的人对此浑然不知，依旧一本正经地说着梦话。

狐美人觉得再待下去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疯了，伸手就想抽回他手中的尾巴，无奈对方抱得太紧，根本拔不出来。

“哎，你别乱动啊，”似是在梦里也感受到狐美人的动作，逍遥生按了按胸前有些“不安分”的狐尾，犯难得皱眉，又道:

“你不喜欢红狐啊…那白狐怎么样…”

狐美人挣脱未果，又瞧他根本不打算停的样子，无奈之下，施法幻化出一对棉塞，迅速地把它牢牢塞到耳中，然后倚靠在床框上闭目养神……

“所以，我从第一世开始就和骨头有关系，对吧？”

看到这里，剑侠客把头转向身边的虚影，他现在脑子里很乱，这一切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但更让他不解的是，为何前世的骨头要做到如此决绝？

“……是。”虚影肯定了他的想法。

“为什么要这样做……”剑侠客阴着脸。

“你……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激动地质问虚影，音量也一下提高了好几分。

他早该想到的，对这些事情发生的走向了如指掌，在目睹骨头的前世引剑自尽时的动摇，他，就是幻境中的那个人！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虚影有些怔愣，预料到他能猜到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你先回答我！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这样！”剑侠客死死地盯着他，不依不饶。

虚影没有回答，只是长久地沉默着，两人就这么一直僵持不下，直到——

“噗！”

三生石旁的动静打破了僵局，紧接着响起一声惊呼:

“少昊！”

乔觉赶紧收起术法，扶住眼前跪倒在地的身影，前者嘴角挂红，一只手臂撑在地上，支着将倒未倒的身体——

他手上的那根血线，断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难道连这唯一的希望也要破灭了吗……

“这本就是逆天而为的事，失败也很正常，少昊，放弃吧……”乔觉不忍看他这般挫败，出声安慰。

少昊咬牙，猛得握紧双拳:

“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我少昊做不了的事。”

一道气刃狠狠划在脉上，他再一次将涌出的血液引向虚空:

“吾以轩辕神脉之血为引，毕生神力为祭，引坠川之人重入轮回！”

“你……轩辕昊你简直是疯了！快停下！”乔觉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一个金色的法阵出现在少昊脚下，他歪头瞧着边上火冒三丈的人，煽风点火般嬉笑着:

“乔觉，你若强行打断，我可是会被术法反噬的哦～”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乔觉被气得肝疼，自己前程算是全毁他身上了！

他恼了半晌，最终认输一般叹口气，无力道:

“要我怎么做。”

“嘿嘿，我果然没看错你。帮我传音把子启叫来，等会儿也可以及时治疗。”

少昊笑得极其欠扁，但依旧难掩面上失血过多的苍白，乔觉忍住想要一巴掌扇死他的冲动，捏诀给子启传音。

神力被抽走的感觉并不是特别好，尤其是对他这种天生的神来说，就如被人抽筋剔骨一般，少昊不得不收了笑容，强打起精神，额间的冷汗已经开始顺着他的脸廓滑落下来。

“小子，”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神识内响起，

“你不要命了吗？”

“你是何人？”

虽是受着神力离体之痛，但他的傲气依旧不减分毫，问出的话没有半分虚意，凌厉十分。

那声音倒是没有敌意，只是提醒道：

“就算你耗尽神力，那女子也要在忘川中洗炼三年，方可重入轮回，而且不会留有前世记忆。”少昊眸色暗了一暗，没有出声。

“另外，我是这三生石的石灵，按辈分来讲，就算是你爹也要尊称我一声大人。小子，敢这么跟我说话，小心哪天被我从三生石上消了名号，让你轩辕一脉绝后。”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什么？”石灵有些莫名。

“一定要三年吗……”此时的少昊脸上彻底没了刚刚的凌厉傲气，更多的，是颓然。

“没错，”石灵见他如此，也没了开玩笑的兴致，老实答道:

“三年之后，她就可以再入轮回，而且可以再度修行。但就如刚才你们所说的，她只能为魔修行。”

“能不能…让我…再见她一面…”少昊向他恳求道。

“…你确定？……好吧。”石灵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

眼前白光乍现，待光芒散去，几人已经来到了忘川河底——

“呦，这不轩辕昊那小子的相好吗？”

一个阴暗的空间内，许许多多的厉鬼正站成一个圈，幸灾乐祸地围观着刚进来的倒霉蛋，为首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厉鬼双手抱胸，嚣张地俯视着站在中央的女子，阴阳怪气地嘲讽着。

“还真是，大哥，我记得就是因为这臭娘们，老子才被轩辕昊砍下来的。”

边上一个瘦骨嶙峋的厉鬼恨恨地盯着她。

“得了，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怕是当时快活没享成，被人当成英雄救美的炮灰了吧。”

“哈哈哈哈哈。”嘲笑四起，分外刺耳。

“切，要不是现在只剩下元神了，老子一定干死这小妞，以解心头之恨。”那肥胖厉鬼伸出白森森的脏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啧啧啧，这狐媚胚子样，难怪可以勾引轩辕昊那小子。”

“啪！”

他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力气之大，让她嘴角挂了红。

“哼哼，怎么，被轩辕昊玩腻了。也对，就一用来泄欲的工具。”

另一个厉鬼直接抬脚把她踹倒在地，招呼众鬼:

“废话这么多干嘛，早就看轩辕昊不爽了，正好拿她出出气！”

“哈哈，说的是。”

众厉鬼一拥而上，你一脚我一脚，女子被他们踢来踢去，却始终硬咬着牙一言不发，默默忍受着。

听身旁拳头握得咔咔作响，石灵化身的老者淡淡瞥了他一眼，问道:

“没事吧。”

早猜到会是这样，也许刚刚不该心软答应这小子。

其实怒极的又何止少昊一人，这头的剑侠客已经从半空直冲向厉鬼群，欲扶起伏在地上的虚弱的她——自然是不可能的。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向着沉默的少昊怒吼，

“为什么不救她！你这个混蛋！懦夫！”

他当然听不到剑侠客的声音，此刻的少昊周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暗沉的瞳中出现了血色，仿佛即将展开猎杀的野兽，一触即发。

“你现在只是一抹神识，伤不了任何人，别白费力气了。”石灵出声提醒，示意他冷静下来。

但少昊四周的杀气丝毫未退，反而更加浓郁:

“怎样才能进去。”语调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办法……你要干什么。”石灵低头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冰蓝长剑，又抬眼看看眼前这个杀意涌动的男子。

“怎样才能进去。”少昊冷冷地重复了一遍，这是他最后的耐性。

“没有办法！”石灵也怒了，一挥手，将少昊带出了这方空间。

意识回潮，少昊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在法阵中，仰头怒吼:

“石灵，你给我出来！”

只可惜再无人回应，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助，体内的神力越来越少，血液流出的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神力耗尽，神血干涸，少昊油尽灯枯，两眼一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