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魅(他是只奇怪的貔貅!)
她第一次,见到那么英俊的人。
被光包围的男人。
她想像中的“神兽”,该是教邪物心惊胆战的威武凶猛,一见万恶,张开獠牙大口,亮出钢铁硬爪,撕咬扑杀,绝不留情。
怎么也想不着,他开口,不为收拾她这祸害,而是——
貔貅*宋岚“跟我交配,好不好?”
多浪荡,多…突兀的要求。
他没有看见,她多丑陋吗?丑陋到连她自己都不敢与水面中的倒影对视太久。
她有一张惨白的脸,肤若雪,不掺半点健康的粉润,与她所见过的寻常人类不同。
没有谁,像她白得没有颜色,而她的眸又太黑,强烈对比着脸庞,乍见之下,容易被深潭一般的眼眸给惊吓到。
更遑论她左脸上,还有可怕的彼岸花,自额际处开始,顺沿颊畔蔓延而下,教她更形自惭,每每须用浓密散发,遮掩它。
妖魅(他没有看见吗?)
忍不住,与水面上清晰反射的自己四眼相对,幻想是否在自己忽略掉的某一天,她突然变美了,肤色粉了,红花没了!
水中的女人,依旧白皙胜雪,依旧肤色惨淡,而且,额心正汩汩冒着血丝。
好傻,她当然没有改变。
若有,又怎会不留神与上山劈柴的樵夫相遇,遭大受惊吓的樵夫拿木块砸破了头,尖叫嚷嚷着她是害人之妖,要她快滚呢?
掬了些水,慢慢拭去额心伤口的血及脏污,刺痛的底吟转化为浅浅吁叹。
疫鬼不可能受到谁的喜爱或接受,他们总是被驱逐到幽暗角落,避着光,远离人群。
不过并非每只疫鬼都像她怕事,态度强悍的疫鬼亦是有的,毕竟疫鬼一身闇毒,该是人见人怕,何须唯唯诺诺?
歹毒些的疫鬼,甚至用自身拥有的“病”去作乱人间。
没有人会喜欢疫鬼。
没有人会想拥抱疫鬼。
所以她不应该把那只貔貅的戏言当真。
隐入树荫之中躲避,只留一句幽幽担心。
妖魅“希望,那位,人类,樵夫,别被我,沾上病!”
一
他像只咬住饵料的鱼,被无形鱼线所牵引,雀跃的脚步,正在逼近。
弯身,进入一处不起眼的曲洞,毋须火把照明,他自身的光,足以将曲洞映照通亮。
呀,找到了,贪睡的小东西。
她伏卧一块圆石上,正在熟睡。
日与夜,疫鬼恰恰与一般人颠倒作息,美好宁静的破晓清晨,正适合他们好好睡。
几乎快将她娇小蜷躯包覆住的黑缎长发,像涟漪,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此刻反耀着他身上光源,形成炫影,发间光泽,醒目起来。
兴许是洞里突然明亮,刺痛了她的眼睑,更或许是察觉自己被毒蛇猛兽盯上的警戒感,教她在睡梦中皱拧细眉。
好亮。
即便闭上眼,一片黑蒙的视觉,还是感受到瞳仁的缩紧。
洞穴深处,不应该透进阳光!
她伸手欲挡,却碰到阻碍。
有什么东西,正撩弄她覆额贴颊的发丝,因她的扬手,而碰撞在一块。
貔貅*宋岚“还睡呀你?”
他接住她的手,开口说话的嗓音喜悦飞扬。
能找到她,心情真好,而且她的睡颜可爱,这也令他感到愉快。
她闻声张眸,刺目的光又教她连忙捂眼躲避,直到慢慢适应光线,她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向他,而他颇意外她没有尖叫,没有逃窜,没有努力将自己塞进岩石缝里,像先前那回一样,她只是眯着眼,静静望他。
对于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并未反应过激,甚至当他的指腹磨蹭她沁凉的雪肤时,她也没有反抗,像只温驯的猫儿任由他嬉弄。
妖魅“我,又在,做梦了!”
她喃喃自语,伸出她另一只没受他箍制的白皙小掌,探进他蓬松的暗金发丝间,喜见萤星飞舞,犹似金粉散撒,酣甜的嫩音又是笑,又是困惑,神情像个生嫩娃儿天真单纯。
妖魅“怎么,老是,梦见你?以前,不曾,这样过,好几天,都是,你,出现!”
梦里,缠人的神兽,总是如影随形,相随左右,从没有人,敢那么靠近她,大家总是尖叫逃跑,总是嫌恶的瞪她,用狠绝的言词咒骂她。
只有梦中的他,什么都不怕,双臂环绕她腰上,下巴撒娇地搁在她肩上,说着醒过来时便会无奈遗忘的话语。
可她牢牢记得,梦里,他轻佻带笑的声音,愉悦轻快,仿佛同她分享多快乐有趣之事;梦里,她一直笑着,偎在他怀里,听他说话,感到安详幸福。
可,梦与现实,中间相隔天和地的远距,神兽与疫鬼,怎可能和平共处,一光明一阒暗,一正一邪,永远都是背道相克。
醒来之后,她的心情会变得好糟,进而红了眼眶,酸了鼻腔,暗淡了神色,为她无法拥有的那些,哀哀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