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除夕

　　今天是大年三十，市中心那些写字楼全部暗灯，城市没那么明亮，却足够温暖。那烟火亮起的地方，是家的方向。

　　佣人都回家过年了，陆秀娇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宋志明打着电话道新年快乐，宋等无聊，就去厨房帮忙。她没做过饭，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陆秀娇看着她笑了笑：“小等，把桌上的青菜洗了。”宋等应了声，拿起那把菜就去洗。样子很安静，不出声。

　　隔壁不知哪家放了烟花，宋志明撂了电话，出门去看，嘴里还骂着“市政厅说了不让放烟花爆竹，谁这么不长耳朵？！"这话一出，厨房的两个女人都低头笑着 ，陆秀娇趁机开口，“你爸就是固执。”宋等的笑没止住，“而且还是个古板。”

　　“当初我跟你爸认识的时候，他看着我说话都结巴，就那句我叫宋志明他就说了三分钟。那时杨烟就骂他有病，拉着我就跑。”陆秀娇笑着说往事，眸里尽是怀念，一晃都二十多年了。

　　宋等笑的不行，突然听到个她未曾听过的名字，下意识的问：”杨烟是谁？“

　　陆秀娇脸上的笑僵住几秒，随后嘴角又弯了几度，”一个特别温柔的阿姨，江昀他妈妈。“

　　隔壁有栋小洋楼住的是教育局局长，宋志明和他的争吵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宋等突然想起了什么，

　　四年前宋志明他们去A市参加一场葬礼，走的时候跟她说过，要去看什么杨阿姨，原来，江昀妈妈那么早就走了......那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啊......

　　宋等不敢想象,只觉得鼻子有点酸。

　　她听靳西迟说，以前的江昀是个小霸王，特别有脾气。人在失去一些后，总习惯用伪装保护自己。她的少年这么些年一直用漠视和平静保护着自己，怕有人再伤他。

　　宋志明已经回来了，嘴里还念叨着隔壁的老头不可理喻。陆秀娇失笑，把做好的菜端上桌。宋等端着盘鱼，刚放下就传来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宋志明去开了门，孟兰直接冲了进来。

　　宋等眉头不觉得皱了起来，她这个妈专挑这种时候让她们所有人不好受。

　　孟兰一进来看到餐桌旁宋等和陆秀娇站在一起，过去二话不说就是一耳光，下手很狠，陆秀娇直接急了，推开孟兰，“你怎么下得去手？！”

　　孟兰常年混迹市井，手劲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她揪住宋等的头发把她拽了过去，嘴里骂着，“忘娘的东西，自己倒挺快活！"

　　宋等耳朵嗡嗡的响，头皮痛的发麻，她推不开孟兰，只好上嘴咬她的胳膊。孟兰吃痛，叫骂着，才松开宋等的头发。

　　宋志明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沓钱下来，扔在了孟兰身上。女人一看足足有一万，笑了两声，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走时还恶狠狠的瞪着宋等，“贱东西！”

　　疯子！

　　被这么一闹，谁也没有吃年夜饭的心情了。良久，宋等出声，“饿了，吃饭吧。”

　　宋等若无其事的吃着饭，宋志明和陆秀娇观察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

　　三人就这么安静的吃完了年夜饭，吃完宋等上课楼，靠在门上深深吐了口气。

　　她多希望她那个妈能早点死，这个想法是恶毒，不孝的。可她还是希望那个女人命短，放过这些她对不起的人。

　　宋等从生下来，宋志明就想接回去，陆秀娇也不反对，也接纳这个孩子，从小到大，待宋等跟亲生的一样。

　　而孟兰把宋等留在身边八九年，就是为了骗取一笔笔的赡养费。宋等依然清晰的记得那段暗无天日的童年时光，她每天都要遭受一场打骂。

　　小时候她唯一穿过的漂亮裙子还是陆秀娇买的，孟兰知道后直接撕了。她哭着求她不要撕，换来的却是一场更凶狠的暴打。

　　她也忘了她是什么时候不认这个妈的，也许是她去邻居家门口蹭饭，也许是她每天都经受的打骂，可能是她从未得到过母爱……

　　隔壁又放响了烟花，宋志明气恼的出去，把门摔的哐哐响。宋等躺在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

　　外面的世界灿烂盛大，万家灯火阑珊，少女捂着脸的枕头被泪沾湿了一大片……

　　——

　　过了大年初三，宋等就和舒宁去了申城。宋志明开始不同意，哪有孩子年还没过完就往外跑的！可一想除夕夜发生那样的事，大手一挥，随她去吧。

　　申城在南方，是座极有韵味的小城。民国许多大文豪都温柔的着墨描写它的美，还有几段流传下来的最为情长的故事。

　　舒宁父母回老家了，她不想看她那重男轻女的奶奶，干脆就拉上宋等去旅游了。

　　宋等脸皮娇嫩，被孟兰打的那一巴掌印还没消。

　　“这脸是怎么了？”舒宁手捏起她的下巴，凑近看了看。

　　“我妈打的。”

　　“老城区？她还家暴你！”

　　宋等不说话了，显然不想提这个话题。舒宁脸色有点沉，看她不想，也只好闭嘴。都什么年代了，还家暴孩子！

　　舒宁是为数不多清楚宋等家庭的人，初二有回宋等病了，她送宋等回家，那时她妈正跟她爸闹着，见宋等回来气全撒她身上。

　　那下手狠的，感觉宋等就不是她女儿。也是那一次，她才彻底了解宋等的家世。

　　往后宋等化着浓妆来上学校，舒宁就知道怎么个原因。她总会劝宋等，“你是最幸运的，就算是私生女又怎样，上流圈谁不知道你是宋家唯一的千金。你看看别家的私生女，哪个被承认？哪个被宠？”

　　申城离榕城挺远，她们到时已经是傍晚。

　　舒宁定了当地一家风评好的名宿，她们定的是双人豪华房，里面还带着一个小游泳池。

　　申城的天不冷，白天暖，夜间凉。宋等还带着套比基尼，进房后噌噌的换上往泳池边一坐。

　　舒宁有些懵，“你有毛病？”

　　宋等把半条腿伸进水里，扭着头，长发正好遮住了脸，“快快快，给我拍一张，别拍脸。”

　　多少天不逗江昀了，今天倒是逮着个好机会。

　　舒宁随意给她拍了两张，少女身材好，怎么拍都不丑。

　　宋等挑了张好看的，脖子以上全被头发遮住了，她用另一个手机号给江昀发了过去。

　　远在A 市的少年刚洗了澡出来。手机叮的想了一声，江昀拿起来一看，

　　“先生，比基尼美女陪你度过激情一夜。若有需要，请回复1。”

　　还附了张美女照。

　　江昀嘴角勾起，打了两个字，“宋等。”

　　对面继续发了那条“广告”，江昀又发了两个字，“幼稚。”

　　随后，便不再管了。把手机扔下三秒后又拿了起来，点开那张照片看了看，良久，少年在心里骂了句：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