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润玉沉默地看着黎落，离得如此之近，他甚至能看得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自然也看得到她红红的鼻尖和眼里的水汽。

她在为自己难过，或者说她在心疼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心脏像是被虫子蛰了一口，又痒又麻。

润玉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一把将身前娇小的姑娘揽在怀里，用力抱住。

他两只手像是铁钳，死死箍住黎落的腰，自己把下巴抵在她肩头。

黎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润玉抱住了。她眼里闪过惊喜、满足、兴奋，却最终止于刺痛。

因为——润玉在颤抖。

他削瘦的身子不住轻颤，她甚至能看到那萦绕在他身上的，浓烈到宛如实质的哀伤。

“不想你走，别扔下我。”黎落听到润玉喑哑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隐隐的哭腔。

她好不容易压下的泪意又忍不住涌了上来，眼睛一下子红了。“我不走，你赶我都不走。”

她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落落喜欢润玉，喜欢全世界最好的你，又怎么会抛下你呢？”

“我以后不和你开玩笑了好不好？我向你保证，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她轻柔又坚定的承诺像一阵狂风席卷而过，彻底乱了他的心弦。

像是风雨中飘摇的浮萍终于有了攀附之物，那些无处安放的脆弱的根须慢慢联结在了黎落身上，越缠越紧。

润玉朱红的唇抿成一线，口中牙齿紧咬，只从喉咙里泄出细小的呜咽，像是幼兽的啜泣，哀伤到极致的悲鸣。

滚烫的泪珠一颗颗滑落，划过他优美的下颌线，在黎落肩上砸出一小摊湿痕。还有几滴没入她的衣领，湿热的泪滴烫的她心尖发颤。

到底是怎样的委屈，怎样的隐忍，让他连哭都要压抑？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黎落顺着润玉的背，轻声哄道，“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的，难过就哭出来吧……”

她用力回抱住他，想借自己身体的温度驱散他身上的凉意，温言细语哄着。

许是因为这个怀抱太过温暖，又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太过轻柔，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些陈年的委屈和心酸突然有了宣泄之处，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决堤。

润玉怎么都忍不住了，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从无声的呜咽到小声的低泣，再到后来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没有厌烦和不耐，黎落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发泄，手依旧轻抚着他的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童谣，用柔和的曲调抚慰着他千疮百孔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黎落手快麻了，嗓子也要干了，肩膀上更是湿了一片，润玉这才安静下来。

“谢谢。”她听到他用嘶哑的声音。

谢谢你愿意爱我，谢谢你没有推开我，更谢谢——你的出现让我知道，这偌大的世间，还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

我不再是两手空空，不再乞求别人怜悯施舍。

原来真正的爱，不会让我卑微到骨子里，求而不得，扭曲成恶心的怪物。

而是像炽盛的光，毫不吝啬它的温暖，悄然融化我所有的阴翳和痛苦。

“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这两个字，要是真的感谢的话，就以身相许喽。可惜我是个病秧子，还是算———”

黎落为了活跃气氛，故意调笑润玉，可最后的“了”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头顶传来的清晰有力的回答打断了。

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