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雪

“尔时共追南山雪，要与梅花两白头。”

“他们在那里欢呼雀跃，而他在床前心如死灰。”

苍穹山派的南山，算是最不惹人眼的地方了。刚一入冬，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人迹稀少，只有曾经兴旺时建的屋子，才能证明几百年前的兴旺。

沈清秋在一百或者是两百年前就被洛冰河放出来了。无他，只是因为岁月将爱恨消弭，时间越长，对于曾经的情感越稀薄。

他睁了睁眼，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被抖落下来。青竹伞随他在风雪中立着。他有些蹒跚，在几百年不能行走的时光中，他早就忘了怎么行走，还是后来洛冰河为了折辱他，重新给他接上了双腿，教会他行走。他在经历很多年没有金丹的生活后，早就习惯了冰冷刺骨。

那间屋子，他打算住进去。毕竟，那间屋子有着很多回忆。

一、镜子

幼年的沈九和岳七乞讨为生。一到冬日，他们就拼命的想办法活下去。

在一间破庙里，柴火烧的旺极了，风从破败的大门夹杂着风雪吹进来。他们裹紧了身上的草席。一位和蔼的乞婆给他们捂着手，等摸到沈九的时候，被小手冰的一个机灵。她叫沈九把她的破草席裹上，她知道她快死了。

她仔细想了想，跟岳七说。

“看着你弟弟一些，我听老人说，手脚冰凉的人是没人疼的。”

她说完，没多久就不说话了。渐渐的，等雪停了，她也就凉透了。

“我会早死吗？七哥”

“不会的，我会折寿，来换你活的比我长久。”

“那下辈子咱们就遇不上了吧。”

“不会的，我折寿来换你活的长久，我会在奈何桥前等你的。”

“说好了，要等我的。”

二、破碎

“清秋师兄，等一下，入冬了，你先开地龙吧。”尚清华被岳掌门催着来了。

进了苍穹山派后，每到冬日他都是手脚冰凉的钻进温暖的被褥里。房间烧着地龙，不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脚一如既往地冰凉。凉的像那天给他捂手的乞婆。

他回了一声尚清华，连看都不看的走向清静峰。修了金丹，屋子里开了地龙，外面的风雪肆虐，屋子里温暖如春。

洛冰河被他安排打扫山门。现在外面风雪肆虐，他被冻的瑟瑟发抖。身上披着的斗篷附上了一层雪，被体温融化的雪水冰凉，浸湿了衣服，又被寒风一吹，结了冰。

打扫完山门，又因为小事被责罚到竹林里跪了半个时辰，回到柴房的时候，已经是跟雪人一样了。

他珍惜的占有柴房里为数不多的暖气。再用发霉的被褥把自己裹起来。心里的怨念滋生，被冰雪一冻，就是更加淡漠锐利。

三、修好

洛冰河心情愉快的提着断剑玄肃看沈清秋。

彼时的沈清秋已经被做成骨醉，看到断剑说不出话来。

入了冬，坛子里的酒水一寸寸冻成冰，玄肃断剑上凝了一层霜，本来失去光泽的剑身被霜又凝结出了冰晶的白光。

呼，好冷啊。

沈清秋眨了眨眼，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在开完年会后，在自己回清静峰的时候，把温暖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的岳清源。

他想，“你先投胎吧，下辈子别遇见我了。”

洛冰河实在是找不出乐子了，就去他那里，给他安上手脚。一开始是认为手脚刚接上血液循环不好，后来才发现是他天生手脚冰凉。

洛冰河在他踉跄的时候问过他，后不后悔当初对他这么坏。沈清秋嘲讽的笑着，在他身边低语。

“我只后悔当初没杀了你。”

果然，无论多少年，他还是这个样子。

四、南山雪共白头

风雪肆虐，沈清秋刚进屋子，也不急着打扫，先将屋子里的火炉燃起，煮了一壶茶。茶汤冒着热气，两只茶杯，沈清秋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风雪声。

与此同时，洛冰河的魔宫歌舞升平，大臣们献上各色美人。

“阿洛，吃葡萄。”宁婴婴给洛冰河喂葡萄，纱华玲娇媚地给洛冰河斟酒。

异域舞姬跳着最擅长的胡旋舞，身上的金银玉石叮当作响，环佩作响，舞姿动人。一双杏眼妩媚，像是会勾人。

柳溟烟高坐明堂，眸色戚戚，苦涩的饮下温酒。

地龙烧的极旺，大殿里的人多穿一件褂子都嫌热。

沈清秋饮下了热茶，在外面的雪也快停了。玄肃断剑上又结了霜，他拎着玄肃，到外面走了一遭，回来的时候，他倒在了床上。

在这时候，洛冰河离开了宴会，风吹的他满头雪。

五、归宿

终归是沈清秋死的早一些，他听闻奈何桥头有一位孟婆。

他顺从地被黑白无常带去十殿阎罗那里审判。审判之前他问了孟婆。

“请问，岳清源来到这里了吗？他是不是投胎了？”

“是那个不肯过奈何桥的岳清源吗？他没投胎。本来他下辈子可以做一代明君，享尽荣华富贵，不过他不肯投胎。等一年两年也就算了，这是日子一长，自然会有鬼差将他推下河。”

沈清秋也不说话了。

他自愿接受了所有审判，换了他们将岳清源捞上来重新投胎的机会。

“下辈子，别遇上沈九这样的人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