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 2 凑日更用现代诗一首

八月中旬

离开那间住满潮虫的屋子时

我把灯给拉灭

只剩它一个坐在屋里

门被我反锁上

钥匙掰断在锁孔里

一

这是八月一个阴雨的黄昏

空气难得比平常凉几分

半死不活的惨白太阳

刺啦作响的日光灯管

二

苟延残喘的路灯把灯下等待的人变成惨白的脸庞

他们百无聊赖地倚在油漆剥落的灯柱下

幽深的小巷中

缓缓冒出另一群惨白的脸庞

三

惨白的脸庞成双成对

手里捧着涨价三倍的玫瑰

来自大棚的

生长了十日的玫瑰

那无法开放的花蕾

却使他们如痴如醉

四

我走在充斥着塑料制品的街上

满街尽是朽烂玫瑰的气息

五

这是八月中旬一个阴雨的夜晚

不知羞耻的喇叭还在高声叫喊

两人五折

一声又一声带着工业颗粒感的呼喊

如同带刺的铁轮

在路灯上反复碾压

六

八月一个阴雨的夜晚已经过半

所有温暖的地方挤满了人

相互推搡着的陌生人

望着所有亮着灯的窗

七

路灯下积起一片水洼

上千根细长的银针

不停地杀死水洼中的植物

稀烂的花瓣在水中荡开

好似水洼里积着一层血

八

雨停了

我吃完五元的宵夜

带着鞋里的积水

在末班车到来之前离开

九

我向西边走去

途中踩到路灯下的水洼

水洼里有一朵难以辨认的花

只有黏在鞋上的花瓣告诉我

它是玫瑰

十

我路过县城最西边的杂货店

一盏二十瓦的大灯泡映出一个光亮的脑门

脑门和灯泡交织在一起

在我身后分裂出两个它来

十一

走过发臭溪流上朽烂的木桥

就到了西边的苜蓿地

它一路上都黏在我背后

我拉起它的手

走向一个木头仓库

我把它和一堆干苜蓿捆在一起

把玩了一会打火机后点着木头仓库

刚下过雨

火烧的很慢

我坐在枯木上

听着它富有节奏感的沉闷嘶喊

它或许被点着了

火舌猛地冲开屋顶

在夜幕下摆的田野上

指着天空

狂乱地抽搐

它和苜蓿在里面被烧得哔剥作响

火星爆裂声密如非洲鼓的鼓点

鼓点盖过它的嘶叫

我踢开枯木

对着火舌嘶喊

火在苜蓿地里恣意生长开来

在没有灯的舞台

观众也烧了起来

我忘乎所以地嘶喊

突然听见嘶喊自己带上摇曳的尾音

我一转身

一个它 两个它 三个它

在我背后嘶叫着狂舞

从我脚底生长成路灯

伴着火星 摇曳着撕碎自己

再从我脚底长成路灯

一个 两个 三个……

十二

一场大雨浇灭我跳入火里的念头

火灭了 雨也停了

我踩着尚且滚烫的苜蓿地

向东走去

十三

我回到住满潮虫的屋子门口

发现钥匙被我掰断在锁孔里

我坐在楼下的路灯边

抬头看向我的房间

窗台上一个暖黄的光点被困在防盗网里

路灯照着惨白的地面

我想象自己也正变成惨白的脸

我一转身

看到它在我身后的地面上

慢慢变得惨白

我叹一口气

拉起它的手

走向北方的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