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睡了？”

“嗯——小声点。”秋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走向火球鼠。

饿肚子的小家伙终还是没能挡住食物的诱惑，他不仅把宝可梦方块吃了个精光，还趴在干净得反光的盘子上睡着了。秋叶小心翼翼地将他从盘子上捧了起来，见他依然睡得很沉，没有半点防备，这才舒了口气，把小家伙揽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他的身体好凉啊，比我的体温还要低一些。”秋叶说着，朝手心哈了口气，然后搓了搓火球鼠的身子，“火系宝可梦要保持活力体温一般都比较高，呆在这种地方他肯定很冷吧。”

霜代又扫了眼四周：“没有壁炉。”

“因为不好设计排烟口吧，基本都是依山而建的，欸？”秋叶愣了一下，又接着问，“你们那个时候就有壁炉吗？”

“嗯，家家户户都有。”霜代走到床边，拎着被子的一角想要将其挪开，结果刚一上提，被子就碎成了粉末，他迅速把被子压回原来的样子，当作是无事发生过。“晚上怎么睡？”

“床应该还算结实吧？桌子和凳子用着都没问题了，床应该也还能用。”秋叶说着伸手摸了一把被子，在发现被子一碰就碎后，又挠了挠头，“……有床总比没有强，我带了垫子和被子。”

“塔布奈！”差不多娃娃抱着秋叶的背包凑上前来，看了看怀抱着火球鼠的秋叶，决定把包递给霜代。

秋叶连忙把包接过来，顺手将火球鼠塞进霜代的臂弯：“还是我来铺吧，你抱着他——”

睡梦中火球鼠觉得身子暖融融的很舒服，但忽然又觉得脸皮有些紧，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脸被夹住了，于是拿小爪子用力把自己的脑袋拔了出来，枕在霜代的胳膊上，舒服得完全不想动弹，于是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男孩将床垫铺平，比床长出来的一块叠起来充当枕头，又把被子撑开弹弹弹弹了不下四五次，弹到它一看就十分蓬松柔软后，迅速钻了进去，滚动到靠墙的角落。他回身拍了拍被子：“很舒服！来，差不多娃娃，我们一起睡！”

“塔布奈！！！”差不多娃娃开心地应着，也学着秋叶的样子钻进被窝，一个轱辘滚到了男孩的怀抱里。

“……”还在看着怀中小不点发呆的霜代抬起头来，看着双人床上所剩无几的空间，忽然意识到不对，“我睡哪？”

“喏，这边。”秋叶侧身往墙边缩了缩身子腾出更多的空间来，又拍了拍被子。

“只有一床被子？”

“是呀，不然太重了，我背不动。反正床也小，大家挤一挤嘛！”秋叶理直气壮地说着，紧紧抱住差不多娃娃，蹭了蹭她的脸颊，“我睡啦，晚安。”

“塔布奈！”

霜代盯着秋叶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把火球鼠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枕边，也掀开被子背对着男孩躺了下来：“晚安。”

“嚏——！”被霜代遗忘在被子外的火球鼠冻得一哆嗦，茫然地扬起了他的小脑袋，睡得晕晕乎乎的他看了看四周，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敌手”，只是贪恋方才睡梦中的温暖，他向霜代的方向靠了靠，被男子忽然一个转身险些压倒鼻梁骨以后，飞速后退，最终钻进了秋叶的怀里，被男孩温柔地搂住后长长地舒了口气，蹭了蹭男孩的衣领，再度入了梦乡。

第二天秋叶早早醒来的时候，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霜代放大的脸，年轻的将军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而自己的一条腿搭在霜代的腰上。火球鼠在他的怀中抖如筛糠，而原本应该在他怀中差不多娃娃已经不知所踪。他悄悄挪开霜代的胳膊坐起身来，很快就发现差不多娃娃已经头朝下睡在了地板上。

也不知昨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秋叶扶额，不过很快他就被火球鼠发出的窸窣声吸引，此时小家伙正紧绷着神经坐在他的腿上，颤抖着、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唧喏！”火球鼠的背部喷出转瞬即逝的火苗，一副走投无路“要和你拼了”的表情。男孩忍不住笑出声，弓起腿来想伸手抱他，小家伙下意识地要逃，却被秋叶一把抓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男孩轻挠着他的脸颊。

“唧、唧喏…”小家伙依然害怕得不行，他的叫声越来越小。

“昨晚睡得如何？没有人不小心压到你吧？”

“唧？”火球鼠楞了一下，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唧喏。”

“那就好。”说着秋叶打了个哈欠，见此火球鼠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肌肉，也跟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挤出一滴生理眼泪来。男孩小心翼翼地从还在熟睡的同伴身上跨过去，顺带着把火球鼠也塞回被窝，轻手轻脚地去开了房门。“不介意的话就再眯一会儿吧…外面果然还在下雨，我没准备多的干粮，看样子要赶快到桧扇市的话，还得再淋几天雨才行。”

被窝里尚有秋叶的体温残余。蹭着柔然的床垫，火球鼠忍不住打了个舒身。他轻轻地嗅了嗅被子的味道，有一股清爽的草香味，火球鼠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听见了秋叶的自言自语，他翻了个身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接着轻手轻脚地走出被窝，蹭到男孩的脚边，试探性地贴着男孩的脚踝坐了下来，然后嗅了嗅秋叶身上的味道。

知道火球鼠胆子小，男孩努力站成一棵树，一动也不动：“说起来，你应该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宝可梦吧？”

“……”

“？”火球鼠半晌才意识到秋叶在问自己，他思考了半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诶？？？”秋叶有些不明白火球鼠想要表达的意思。

小家伙揉了揉自己的脸，蹑手蹑脚地钻进床底下，不一会儿，他拖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灰头土脸地钻了出来。

“这个是……？”

“唧喏！”火球鼠吃力地将比他大不止一倍的笔记本拖到秋叶的脚边，示意他捡起来看。

——这是一本精装的牛皮笔记本，内页已经泛黄，显然也是已经上了年纪的。秋叶小心翼翼地把它拾起来，生怕它会像房间内原有的被子一样一碰就碎，只是随手一翻，就有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的背景是挤挤挨挨的高大树木和低矮繁茂的灌木丛，看样子似乎是在后山山麓拍摄的，而照片的中心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少女，她一手搂着名为火暴兽的宝可梦，一手抱着一颗墨蓝色的蛋，笑容十分灿烂。

“唧喏！”火球鼠纵身一跃抓住了秋叶的衬衫衣角，抓着衣服爬到了男孩的肩膀上，然后兴奋地指了指照片中的那颗精灵蛋，“唧喏唧喏！！”

“这个是…你？”秋叶说着，转念一想又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照片是黑白的，而早在他出生之前这种技术就已经被彩色拍照取代了，火球鼠看上去这么小一只，应该不太可能比自己年长那么多。

果然火球鼠也摇了摇脑袋表示不对，他站起身来，比划了一只超级大宝可梦的样子：“唧喏唧喏，唧喏唧喏！”

“你是说，这个蛋里的宝可梦是你的父母、或者是祖父母之类的？”

“唧喏唧喏！”小家伙开心地点了点头。

秋叶梳理了一下所得到的全部信息：“也就是说，曾经你是和家人，还有家人的训练师生活在一起的——那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其他人呢？”

“……”闻此，火球鼠的神情逐渐失落，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中，小家伙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脚都缩回到了肚子底下，贴着秋叶的脖颈团成了一个小球，沮丧地耷拉着脑袋。

半天没有收到答复，秋叶想了想，答案或许就在他手中的这本笔记里。于是他轻轻合上笔记，腾出一只手来护着火球鼠不要掉下来，到桌边坐了下来，打算一页一页耐心看。

然后他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