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六 突然告白

沉香之前曾连日与杨戬朝夕相对，还觉得不自在，结果现在才与他分开不久，却惊觉自己竟然隐隐有些想念，老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不知是不是由于自己命不久矣，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他的崎岖经历让他对于亲情并没有多少感悟，同样，对于爱情他亦如是，但是比起他对刘彦昌的感情，他对杨戬的看重似乎有些过头了。

抬头看着绚丽彩霞，那里就是九天之上，是他舅舅的来处吧。似他那样超然出尘无所不能的神仙，恐怕自己这样的凡人是没有资格挽留的，更何况他还是他同性的长辈，他和他大概永远无法靠近，这令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那奇怪的天条，他们中间不仅隔着天条约束，仙凡之别，而且更有人伦道义，可这杨戬就是硬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人生里，就算从此以后再不相见，他也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沉香不喜和人接触，却不排斥杨戬的亲近，见杨戬关切，反而会有几分高兴，分开了又会觉得想念，这是否就是静儿所说的喜欢了？不过现下已经没有时间给他细细斟酌考量了。

杨戬回了华山，盛会临近，诸事迫在眉睫，该来的左右躲不过的，他刚刚念起，竟在脑海中勾勒了一个略显疯狂的计划，不过他需要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他的外甥刘沉香。虽然现在沉香还没找到，但他还有檀香，凡人并非不能拥有法力，李代桃僵也未尝不可，方才去了刘家村，得知刘氏父子已经出发，知道了他们目的地在哪儿也懒得费力去寻，此番回来华山的确存了几分守株待兔的心思。然而现在他还没有下决心要不要开始他的计划，他并非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相反，他是三界少有的果毅坚韧之人，只要决心下定，纵高山磨平，他的意志也无人可撼。但同样，他也是个远瞩之人，心智卓绝，他明白自己的策略会造成多大的代价，他只是在问自己，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既然回了华山，杨戬少不了又要顺路去探探他的白老弟。到了县府唤了声人却不理，看来可能是被自己一箭射伤小有怨气，于是便突然省起自己之前买来哄他的拨浪鼓要派上用场了。

沉香对着晚霞正思索着，那边杨戬已经回来，叫了声白老弟后就信步向他靠近。沉香心中有事一时间没什么反应，结果冷不防一个拨浪鼓被凑到他眼前。原来你只是把我当作稚儿么？一怔之后沉香竟有种憋闷之感萦绕心头，似是已成块垒挥之不去。

“杨二哥究竟如何看待我？”沉香没伸手去接，反而郑重其事地问道。

杨戬不曾想他会有此一问，冷不丁地被问到当面，他也有些茫然，不禁忆起和沉香从认识到如今的点点滴滴，无不让杨戬回味，见沉香和别的女子示好，会觉得不悦，听闻他身陷险境，又会心中惊惧，遂隐约察觉了自己的别样心思，实在难以言说。当晚辈？有之；当兄弟？有之；当知己？有之；当爱侣？恐怕……亦有之……

“我…”杨戬迟疑，见沉香认真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难以做到轻率敷衍，于是亦回望着沉香，反问道：“那你如何看待我？”

沉香低头沉吟，他的确为人坦率，直言不讳，但是刚有苗头就斩钉截铁地说出来，未免太过武断，之前他问出了口，也是由于前世今生的经历让他觉得人生实在瞬息万变，能做的时候不去做，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尤其如今已是生死旦夕之间，他不想徒留遗憾。可是开口后还是觉得突兀，虽然他不是循规蹈矩之人，但这事儿实在非比寻常，任谁都要小心翼翼，因为稍有不慎，就会让两人关系出现裂痕。

待要抬头说句算了，沉香正好与杨戬的目光对上，杨戬星目平日里都是饱含威严，但如今却深邃如潭，竟似教人不由自主地洗去一切伪装，只留下最纯净的真实，献给这个人。也罢也罢，既为乱我心者，他若无意，那便死生不复相见，何必徒留，扰我烦忧。

直视着杨戬，沉香抬手接了那个拨浪鼓，平静地一字一顿道：“我倾心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