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 山下遇知音

来到了华山脚下，沉香竟闻有渺渺琴音传来。如微风般清越，如泉水般灵动，低音中又有连绵之意，似无奈又似叹息，让人忍不住回首往昔岁月，诉尽平生之事。

沉香被这琴声引得又想起了亲人故友，思及前世少年得志，独当一面，而今却亲人离散，身如飘蓬，多年来独身一人的艰辛苦闷涌上心头。对旧日时光和亲人故友的怀念，让沉香一时之间五味陈杂，百感交集，然而今次又得了亲人的消息，沉香振奋之余也有了期盼希冀。不禁折叶，清吹低和。

杨戬轻拨着琴弦，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闻得有曲相和，不由有些诧异，细细听之，清幽空远，曲带轻愁，细细品之，那曲子与自己的琴声似是一问一答，似是交相辉映，眷眷往昔时，忆此断人肠，竟是与自己的心思合于一处！然而此曲却不作悲调，渐渐高亢，隐有荡气回肠之意，引得杨戬也是琴声铮铮，大丈夫行于世间，顶天立地，往事已不可追，然来日方长，安知明不如今？琴与曲到此一同戛然而止，山中似有余音。

快哉！杨戬心中仍激荡不已，一扫之前郁郁。知音难遇！他立即起身往刚才曲子传来的方向寻去。

那厢沉香也是兴奋，孤寂之情顿减。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一定要相识！遂抬脚就朝琴声出处走去。

“是你？！”两人刚打照面，不由同时惊呼。一阵沉默出现，显然两人都不在状态。

回过神来，沉香率先转身就要离开。

杨戬见他往来处去了不禁一愣，开口阻止：“且慢！”

沉香本不想应付这个害他流离失所的人，虽然他知道母亲犯了天条，就算不是这人处置，也会有别人来处置，怎样都逃不过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迁怒，心里竟隐隐觉得无论是谁，也不应该是他！天知道这想法是哪里冒出来的，但它就是出现了。沉香不是不沮丧的，他已经失望两次了！之前，对他那样温柔的，竟然是他的仇人！现在，与他曲和神交的，竟然还是他的仇人！

与沉香的两次失望不同，杨戬可谓是两次欣喜，见这少年竟不停步，有趣之余又带了几分好笑，在下界消磨时间，很少能遇见这种乐子，便索性上前去拉了他的衣袖，心想这孩子见他就跑，不会是因为上次的争执被吓到而怕了自己吧。

杨戬的心思，沉香自是不知，不过沉香的确畏惧杨戬，倒不是由于杨戬所想的房产纠纷，而是因为十四年前的华山一役。沉香现下被他拉着袖子不尴不尬，想干脆抽出环首刀斩了袖子然后逃命，又觉得此举甚是不妥，只好绷紧了神经，冷淡的转过身来，看杨戬有什么话要说。

杨戬见少年终于肯回转过来，也松了口气，温言道：“上次的事，你别放在心上。”见这少年没什么表示，又邀请道：“去我那儿坐坐吧？”

若是平时，作为司法天神，久居高位，杨戬肯定不会这般迁就安抚一个凡人，他也不会在乎无关紧要之人的感受。然而在琴曲相和之后，沉香在杨戬心里的地位马上就不同了，从一个无关紧要的凡间孩子，变成了一个或可相交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