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当甘蓝遇见五生时身边就有过楚见了。

　　六月里，那是一个艳阳天，候车厅里的人就像晒在坝子里的黄豆那样繁多。甘蓝穿一条阔腿牛仔裤，白色坎肩打底，一件深墨色条纹衬衫头发高高的扎起，嘴里嚼着无糖口香糖看着空调上红色的丝带被23℃的冷风扬着，盘腿吹着泡泡依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慵懒和模糊了。“在车站也敢睡觉，胆子不小啊！”　甘蓝听着声音从旁边传来便随声而望，个拖着旅行箱，穿着烟灰色T恤和齐膝短裤的男人，年龄不大，很干净。

　　甘蓝笑了“难道你不敢么？”

　　“敢”他轻声又坚定的答着。

　　“你来西安做什么？”甘蓝吹了一个泡泡漫不经心的问。“旅行，不过也算工作。”他看着甘蓝又补充着“你呢？”甘蓝卷起袖子看了看精巧的复古手表“接人”。男子抽了一根烟“你男朋友？”甘蓝起身“似乎是，也算不是！”男子也起身“我要走了，你叫什么名字？”甘蓝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下次我们还能见面，我就告诉你！”他把烟熄灭丢进垃圾桶。“好吧！我想用不了多久，因为我记住了你的眼睛。”甘蓝看着他拥进人群的背影，“那你叫什么？”他回头望着甘蓝，“五生！”甘蓝心里默念了一遍抬起头，人来人往，那个拉旅行箱的人已被拥到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甘蓝望向门外的骄阳，耀眼得她睁不开眼！她想从新回到椅子上，可以已被一位大妈占领。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人潮涌动，来来往往！“嘿，甘蓝”只觉背后有人拍了拍。回头一看“回来了？”来人笑了笑“回来了！”甘蓝也笑了“路上还顺利吗？”来人又笑了笑“顺风顺水！”这是甘蓝和楚见分开最长的日子——两年。

　　甘蓝才19岁，而楚见已经26岁了。但是他们相爱，无需任何人同意的在一起了。楚见说只是近月想她想的厉害便回来看看。楚见的这句话让甘蓝的耳朵动容了。

　　西安的夏季大多天晴，今日有些小雨，楚见决定带着她出去逛一逛。甘蓝散下她齐肩的小卷发，穿了件墨蓝色的长裙，草编凉鞋，带了一把咖啡色雨伞出发了。居住的小镇离骊山很近。他们一前一后的进去了。甘蓝看着被人们修补过的坟莫名其妙的笑了，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游玩了几个区甘蓝突然对楚见说“我想喝水”楚见摸着甘蓝的肩“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便要转身“楚见！”甘蓝叫住他“带上这个”甘蓝将伞递给楚见，楚见拿上伞笑着走了。

　　甘蓝用手指摸着粗糙的石墙忽然看见墙上的影子“楚见，我知道是你”甘蓝一转身“咔嚓！”快门被按下“你的眼睛很漂亮！”拍照人看着照片里的人，甘蓝轻轻扬起嘴角”五生，我没记错吧！”五生笑了“你没记错”     ”你来旅游？”甘蓝问着。五生看着墙上的画儿一直不停的拍照说“我要去参加一个摄影大赛，一路拍下去，到了展厅选一组最有故事的进行展出”甘蓝看了看门口“这么说你是摄影师？”五生拍了一张照片“这可算不上，业余而已”甘蓝觉得无味便要走可又想起楚见又留下了。“你叫什么？”五生又拍了一张。“甘蓝。蓝天的蓝，甘草的甘”，五生听后对甘蓝说“很特别，很有味道和色彩的名字”甘蓝挼挼头发“是吗？”五生又拍一张“是的”，“蓝蓝，在哪儿？”甘蓝知道是楚见，“我要走了，再见”，五生拉住甘蓝“留下联系方式”，甘蓝写下一串数字，最后一个字还未写完“蓝蓝”楚见出现在门口。甘蓝放下笔，向楚见奔去。纸上的最后一个数字被拉了很长一横还没有成形。当五生追出门口，门外只有倾盆大雨。

　　关于遇见这件事，预得到万水千山，料不到情深缘浅。

　　楚见第一次遇见甘蓝时，甘蓝在快餐店里做服务员，外面是厚厚的雪，店内的甘蓝只穿了一件快餐店的T恤，虽然有空调却依然很冷，楚见在冬天点了一杯加冰可乐，在店里整整坐了四个小时，楚见觉得甘蓝的眼睛很漂亮让人有一种看见就舍不得拿开的诱惑力。

　　当甘蓝搬进楚见的房子时，楚见刚刚开始一份不错的工作，应酬自然也多，不过甘蓝从不怪他，因为她知道楚见会很爱她。

　　雨天，夜来得总那样早，已经下了两天了，楚见忽然开始想念天晴。甘蓝从背后抱住楚见“打算住多久？”楚见关上窗帘，反过来抱住甘蓝，“十多天吧，我好不容易请假回来看你，”语终热烈的吻让甘蓝猛地喘着气。雨和黑交织在一起，甘蓝在楚见的身下绽放成一朵娇艳的花。

　　清晨一粒阳光跳到甘蓝的手上，暖呼呼的，“日子总是过得那样快”甘蓝深深的呼吸着，捉摸着楚见走时不能带走的气息。人什么都可以带走，唯独给人的思念和情感怎样也抹不掉。

　　甘蓝打开冰箱，嘴里咬一片面包，顺手拿出牛奶到了一杯，拿着走向客厅，穿着楚见的衬衫不用穿裤子就是一个连衣裙，头发不整齐的铺在肩上，穿一双拖鞋发出“嘇嘇”的沙声，坐在沙发上，房间只有咬面包的绵柔声。“嗡~、嗡~、嗡~”手机在桌子上打着小踤步扭动着，甘蓝放下牛奶，拿起手机呢喃着“没见过这号码”又放下，“嗡~嗡~”手机依然不依不饶的响着，甘蓝盯了一眼，又重新走去了冰箱，手机停下了它的躁动。“信息？”甘蓝打开短信，“我试遍了从0到9才找到你”，“五生！”甘蓝依着号码打了过去，“喂，五生”电话那头笑了，”我以为你不会回电话”甘蓝咬了一口面包”差点儿”

　　”呵呵，那么我该庆幸！”

　　“呵呵”

　　甘蓝收起伞坐在露天星巴克，服务员微笑着问甘蓝需要什么，甘蓝平淡的说”一杯清水”。看着这古色古香的星巴克别有一种雅致。甘蓝看着街角又看看复古手表皱着眉。“咚咚咚”桌子被敲响“我可没迟到哦”五生笑脸相迎，甘蓝看了看手表”差点儿”。五生向服务员招招手“呵呵，那么我该庆幸，对了，你喝什么？”甘蓝看着手中捧着的杯子“一杯清水”五生笑着”服务员，一杯摩卡，一个汉堡加两片生菜，不要火腿，谢谢！”订完餐五生拿起相机左拍拍右拍拍，甘蓝一边喝水一边看着阳光的明媚和栏边盛开的玫瑰，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

　　五生看着甘蓝问“你男朋友他，，，？”甘蓝面无表情“走了”五生拿起勺子搅拌着咖啡，甘蓝看着五生穿一件宽松黑白条纹T恤，破洞牛仔裤，碎发，大方干净“你一点也不像摄影师”五生咬一口汉堡“那你觉得像什么？”甘蓝从汉堡上抽出一片面包“学生”五生笑着“我都23岁了”甘蓝盯着五生的眼睛什么语言也没有“别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睛太有吸引力”五生用相机挡住甘蓝“咔”按下快门。

　　“你做什么的？”五生问甘蓝“无业游民，偶尔去报社给别人打稿子”甘蓝抽过伞桶里的伞撑起来挡住阳光“我走了，再见，但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五生笑着“好啊，我已经开始期待了”五生看着甘蓝纤瘦的背影，深深呼吸着空气中余留的花香。

　　生活是充满惊喜的，楚见从外地为甘蓝寄来一条波西米亚的复古红裙，他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他们就结婚。甘蓝很开心的穿着裙子在屋里关着脚一个人跳着交谊舞，这一刻甘蓝是开心的，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五生，五生在电话那头听不出任何语气的回答着“那我们还可以见面吗？”甘蓝笑着说“当然。”他们约定去逛街，她说“你是摄影师，眼光肯定不错，去帮我挑挑婚纱。”五生同意了，当甘蓝穿上那件他觉得还不错的婚纱从衣帽间出来时，五生用相机记录了那一刻，他内心的某个深处背小小的触动了，他在心里轻轻的想着“要是眼前这个女孩跟我走，或者能我留下来该多好！”对于五生着个念头永远不会成真。他自己这样想。

　八月。甘蓝公寓前的林荫道上桂花纷扬而落，孩子们拿着小竹篮采了一些遗留一些，回想起楚见那些话，甘蓝觉得她是无助的“嗡嗡嗡”    “喂”甘蓝没有力气的答着“甘蓝，你在那里？你怎么了？”甘蓝苍白着脸“我在家，我，，，，，，，，怀孕了”电话那头的五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的问“你打算怎么办？”甘蓝看着楼下的孩子“楚见他不想要，他说他不想这么早就带着个拖油瓶”五生有些震撼“你等着，我来找你！”挂断电话，甘蓝顺着墙滑坐在地上摸着肚子“生命是那样脆弱，我将得不到自己的原谅和宽恕，我将成为你个杀人犯”甘蓝这样想着，闭上眼睛头晕目眩。

　　“五生！”望着问口满头大汗的五生有气无力的唤着“甘蓝，我陪你来了”五生拉过甘蓝拥进怀抱，甘蓝19岁的软弱被激发出来抱着五生嚎啕大哭“我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他是个生命在我的身体里寄生着，我怎么舍弃，我做不到！”五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抱住她静静站在门口，直到走进卧室开始疯狂的做爱，没有任何语言。

　　五生在甘蓝那里住了整整一个星期时时刻刻照顾着情绪不稳的甘蓝，半夜甘蓝会惊醒“我梦见一张小鬼脸，他叫我不要放弃他”她捂着脸呜咽着对五生说，五生就一把抱住她轻声的说“没事，有我在”。

　　隔天夜里，甘蓝安静的出奇，五生起床看了几次，不吵也不闹，笠日，五生推开房门，空气中安静的只剩下尘埃“甘蓝”五生大声叫着“你怎么了，是不是吃药了？”五生见着毯子上腥红色的血迹，害怕的颤抖起来，甘蓝抱住五生贴在耳边“我吃了堕胎药”五生看着甘蓝苍白的脸为她裹上大衣冲出了家门。

　　医院内的长椅上五生对着电话吼着“这孩子是你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如果你没有能力照顾她就别来招惹她”电话里的楚见冷笑着“呵呵，你谁啊？我和你熟吗？孩子的事我自然会解决，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别跟着瞎扯”五生生气的问“你爱甘蓝吗？”楚见反问着问“你觉得你有权利问我这样的问题吗？”五生对着电话坚定而有力的说“你配不上甘蓝对你的感情”挂了电话五生走进房间，甘蓝脸色苍白的望着液瓶里药滴滴下坠“五生，我想清楚了，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持续什么，维持什么，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有权利掌控我的一切，我是他身上的寄生虫而我却不能带着我的任何放纵”五生叹息着起低下头。

　　甘蓝并非是为着一个没有成形的孩子而跟楚见执拗只是她突然觉得楚见是一个那么不在乎自己感受的人，那么冷酷和不需要情感的人，而甘蓝却是一需要在没有他的日子有个寄托的孤独患者，这些楚见都不知道。

　　关于爱了整整一个青春的人，我们没有勇气可以告诉，也没有人可以倾诉。

　　随着小心的照料，甘蓝的身体开始渐渐恢复，而她的眼睛再也没有那么有神了，空洞和无力摆弄着她，“我感觉不到温暖也忘不了楚见”甘蓝常这样说。五生放下汤为她盖好被子走至门口，甘蓝突然对五生说“带我走吧，就当是对我的救赎”五生转过身，小心的对着甘蓝说“等你好些我们就走。”

　　离开楚见，甘蓝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一封书信，安静的关上门，带走关于自己的任何气息。

　　随五生西走，从西安到四川北上到甘肃去参加展览，一路走过很多城市，看过许多风景，但甘蓝的眼睛依旧忧伤着“伤过的东西如何粘贴都会留下缝隙”甘蓝这样对五生说。

　　甘肃的冬天，风冷冽而锋利，甘蓝的脸被吹的生疼，她随五生一起去展厅，整个展厅里，五生的照片最多，从遇见甘蓝的候车厅那一双眼睛开始，到他们在星巴克第二次离别时纤瘦的背影以及那一杯清水，在婚纱店内那洁白干净的一瞬间和北上时甘蓝靠在椅子上睡觉的场景，他们成了整个展厅的吸引点，那就是一整个故事，生动且牵扯。当五生上台发言时掌声是那样热烈，五生在台上搜索着甘蓝却不见她的影子，五生冲下舞台拨开人群大声在风中呼喊着甘蓝的名字，疯了一样寻找。

　　甘蓝的名字随风传向九霄。

　　五生推开房门，空荡到一丝风也没有，信斜斜的放在信箱里“五生，原谅我，恳请你原谅我，我放不过自己，我得不到自己的救赎和宽容，是我自己太狭隘，我无从选择,我放不下楚见所以也选择不了你，我从17岁开始和他在一起整整三年了，我已经习惯了伤害和孤独，你放弃我的不知好歹，放弃我的一切吧！我会南下，去那里也不知道，但也绝不会去找楚见，若那一天再次遇见我，希望那时我会有一双有神且干净的眼，就像第一次遇见是那样清澈。”   五生撕碎了信从窗上扬下去，飘飘洒洒飞在冷风里。五生拿上相机背上行囊南下“我希望能在下一站候车厅遇见甘蓝”他离开前对房东这样说。

　　甘蓝在候车厅看见一位穿烟灰色衣服，剪碎发的男人，起身走向车厢，没有回头仰望任何风景。

　　列车呼啸着在铁轨上飞驰，五生坐在车厢里，突然看到一个拿咖啡色雨伞纤瘦的身影，五生冲上前去“甘蓝”那女孩转过头一副厚重的眼镜挂在脸上，那女孩对五生笑笑“你认错了”转身消失在车内。

　　五生站在那里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