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小巷里的鬼

手机振动了一下。安道尔瞳孔一缩，目光迫不及待地向下看。

“嘿。”

雷伊捣捣安道尔的胳膊，小声提醒。安道尔只好抱歉地笑笑，把手机装回口袋，装作一直在听的样子。

另一边，面对常安宁的支支吾吾，缪斯剩余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雷伊没说话，但蹙起的眉头体现出他现在的不耐。

“校长，我……”

“看来常安宁惊吓过度，再这样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校长，不如我们给她一点时间平复心情、组织语言吧。”

安道尔突兀地插进去，似笑非笑。常安宁只觉几滴水珠从她额角划过，扶着椅子的双手黏黏的，背后衣服的颜色明显深了一层，和前面没有被汗浸湿的部分成鲜明对比，十分滑稽。听见安道尔轻飘飘的话语，她下意识握紧了手，心中那缕若有若无的渺茫的希望之火支撑着她大胆与几人对视。

“这……”

雷伊和缪斯看向了麒麟。安道尔又说：“下面还有好几个人呢，只有让常安宁缓解情绪后我们才能更好地与她交流、沟通，不然也是浪费了时间。——您说对吧，校长？”

后面说了什么，常安宁都没有听见。她感到一阵眩晕，直到雷伊叫了她好几声并告诉她可以走了，她才如释重负，逃一般奔了出去，一个踉跄瘫在了长椅边。

长椅上坐着的几人木桩似的动也不动，把她当做空气。

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感受，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心里喘息：好险，好险。

她应该提前想过后果的。

可是该怎么办？

谁知道怎么办呢？信任他们？隐藏秘密？

在常安宁之前的约十五年半的岁月里，除了学业，她基本不会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即便要去做，也是由爷爷、兄长告诉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从未想过，这次，只能靠自己了。已经潜伏了两个月，总觉得自己在探索真相时，卡在了瓶颈。

而唯一的突破点，就在于本次案件的失踪者——水玲珑。

找到她，就如同揪出衣服露出的一个线头。顺着线头，查出当年事件所有的幕后人物，一切都好办了。

-

“滴滴滴”。

女孩蓝白色长发被束在脑后扎成长马尾，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口罩把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若仔细看，仍然能看见她那双美丽的眼睛。

她戴着手套的右手把钥匙拧了一半，听见手机振动的声音。顿了顿，又把钥匙拧回去。

“嘎吱。”

上了锈的铁门发出一声呻吟，地面上的影子被正午的骄阳拉成一团黑色。女孩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了才快速钻进去。

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这里黑暗无边，伸手不见五指。“吱”，有偷东西的老鼠听见人来，细碎的脚步声，甚至还有什么东西腐烂发出的恶臭。相比于门外的阳光灿烂，门内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黑暗世界。

女孩却没开灯。若无其事地掏出手机，看着那条信息。

——阁下，她醒了。

屏幕发出的光在黑暗中闪动着。

“装够了吧。”

她说。声音还是那么平淡，早就看穿了那人的把戏。

手电筒发出的白光射向角落里的人。

【被发现了？！】

那人错愕，接着缓缓睁开了眼。刺眼的光直射她的眼睛，让她无法睁眼，感觉自己快要被那光刺瞎。再加上刚醒来，颈部遭到重击后的眩晕，她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环境。

口罩遮住了女孩的脸，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如同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唔……”水玲珑叫出来，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嘴巴被什么东西封得死死的，绳索捆住四肢，纤细的手腕已经被勒（lēi）出红痕，动弹不得。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女孩纤细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摩挲着。

“说好的在总区待着，偏偏溜出来瞎跑。”女孩淡淡地说。

水玲珑闭上眼睛，不去看她，悄悄利用手腕的灵巧，试图解开绳子的结。

“解不开的噢。那可是死结。”女孩说着，把手伸向口袋。

“啊，给你看个好东西。”

【那是什么？刀，枪，还是别的？】

水玲珑漂亮的浅蓝色眼睛里出现恐惧。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仿佛遇到天敌的小兽。

不是刀，也不是枪。

是一只画笔。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随后她又拿出一小叠画纸。想起什么，冲水玲珑笑笑，又说：

“别急，让我再加几笔。”

黑暗中，谁也没说话，只听见画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像风轻拂过绿叶的声音。

“好了。”女孩的声音变得轻快了许多，还有隐隐的兴奋。

“喏，怎么样？我画得不错吧？”

水玲珑眼中的恐惧无限放大。女孩笑吟吟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居然还强撑着睁眼。

脑海里响着一个梦幻般声音。

「玲珑，我亲爱的孩子。」

「你已经够累了，安心睡吧。」

女孩贴着水玲珑的耳朵，低语着，戴着手套的手按着水玲珑的眼皮，轻轻往下划。

默念30秒后，屋里少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

“尤尼卡他们怎么还没有消息？已经有一个小时了……从学校到公安局最多二十分钟……”卡修斯咂着嘴。

布莱克蹲在地上，锐利的目光没有放过任何一寸土地。然而地面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哎我想起来了！”凌美琪一拍脑袋，“我和美雪昨天下午来买吃的，还碰见那什么玲珑了！”

“大姐啊，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不早说？！”卡修斯咬着牙，急得要跳脚，瞪着凌美琪。

“我……我忘了……”凌美琪挠挠头。她真的记性不好。

“我，我也忘了。”凌美雪悲伤地回应。

“行啦，你们怎么碰见她的？”

“啊……哦。昨天下午放学后，小蓝姐姐说想吃草莓巧克力，我们把她带去商店后看见路边摆摊卖的糖葫芦，就去买，正好碰见她。”

“不过那什么玲珑和小蓝姐姐长得真像！要不是发色不一样，我们还认错人了……噢游乐大哥还在她身后说话呢！”

凌美琪接过话头，什么都想起来了：“不过游乐大哥想说什么，我们就走掉了。”

【看来只有游乐知道……】卡修斯思索着。

“那你……”“嘘！”

卡修斯闭嘴。布莱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人立即提高了警惕。

他刚才明明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现在却又悄无声息。

“不会听错了吧……”凌美琪声音小到只是做口型和出气。

“咕～”

这……这好像是卡修斯肚子叫的声音……

卡子：

布莱克把这当作一个小插曲，没有在意。刚想让卡修斯忍着点儿，应该还没到饭点，就有好几人的腹部开始哀鸣。

“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布莱克稍微有了点思路却被打断，看了看已到头顶的太阳，嘴角僵硬了许久才开口道。话音未落众人已经欢呼雀跃，手牵着手丢下布莱克干饭去了……

布莱克的眉头皱成一个奇怪的形状，也没多说什么，快步跟着朝街道旁的小饭店走去。

＜吃饭中＞

由于调查小组的人太多，等大家一窝蜂挤进饭馆，老板差点把他们当成闹事儿的。

菜刚端上来，几个吃货先扑了上去，看起来是饿坏了。

“呣……这地球的饭菜啊，味道有点怪。”卡修斯嘴里包着饭菜，含糊不清说。有几个声音附和着。

“那你们还吃得那么香！”凌美琪的筷子还没碰到红烧排骨，就被多双筷子夹走。

凌美琪用横扫千军的架势扫光了菜盘里的食物，擦擦嘴，瘫倒在椅子上，满足地摸着肚子。

“姐，看你吃的，赶快擦擦嘴！”凌美雪皱眉，语气里有些不满和无奈。

“我吃得还算多吗？看隔壁桌那小同学，一个人干掉两三个人的饭量哎！”

凌美雪看向隔壁桌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她顶着可爱的丸子头，长相俏皮，体型纤瘦，看起来很阳光。可她独自一人坐着，面前摆着七八个盘子。她神情严肃，好像才思敏捷的智者在解一道千古难题。随后，她放下了筷子，闭眼，再睁眼——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伸向其中一个盘子里装的小龙虾，开启了倍速剥虾模式，以寻常人三倍的速度剥虾、塞进嘴里。小龙虾很快就消失了，她又以同样的方式拿起筷子扫光了其他菜。整个过程不过十几分钟。

凌美琪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想要透过那女孩儿的身躯看看她的胃有多大。

没等多久，凌美琪朝老板要了一罐饮料，“咕咚咕咚”猛灌几大口，余光瞥见刚才那女孩看着她手中的瓶子。

“呃……你——要么？”

老板瞪了一眼女孩儿，后者一惊，拿起抹布就去擦桌子。“不用了姑娘，她是这儿的员工，平时胃口特好，能一个人吃几大碗饭，干活倒挺勤快，”

美琪美雪的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个扛着九齿钉耙的肥胖身影。

老板看看众人面前堆积如山的菜盘，“……正在长身体的学生们的确会吃得多一些，但不能过量，否则会增加胃肠道的负担。所以这段时间在控制她的饭量。”

啊……这是在说我们吗……

“老板您好像很有学问喏？”

老板笑了笑：“阅历比较丰富嘛。”他转身去了厨房。

“自从诊断出消化疾病，这些他都倒背如流。”

凌美雪转头，女孩儿正安分地低头擦桌子，“呃……是吗？”

“那肯定的啦！”女孩儿直起身子，底气十足地说。

“话说回来，你们来这儿做什么？这么多人，郊游？”

“不是的不是的！”卡修斯的摇晃着食指。“我们来调查一件事，昨天下午我们有个朋友来过这里，莫名其妙失踪了。诶，你对这里很熟吗？”

“熟啊，当然熟，我在这儿上班快两年了，”女孩儿的声音中隐隐带着自豪感，接着声音变得激动，“失踪？！难道……”

“难道……？”

“不，一定是遇到鬼了。”

“哈？这小巷里还有鬼？”

凌美琪觉得难以置信。鬼都是骗小孩儿的，不会是这姑娘小时候听鬼故事听多了吧？

“真的，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女孩儿说得信誓旦旦，“不止一个鬼，好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