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谢无砚

祥符三年，秋。

大雪纷纷扬扬地自天际落下，满山素白一片。

空中弥漫着彻骨寒气，行走的弟子们皆着棉袍，衣袍领是一圈雪绒的毛领。内功殷实的弟子大步流星地走着，像是感受不到冬雪的影响，而内功差些的弟子只得时不时地搓着掌心，来让自己暖和一点。

有一名弟子蹦蹦跳跳地走着，怀中捧着食盒，边蹦边吃着点心。

“谢师弟！”路过的一位师兄同他打着招呼。

“秦师兄早！”谢无砚笑嘻嘻地回道。

“哎，谢师弟，公孙师兄正在找你呢！”路过的师姐停下脚步道。

谢无砚又扭过头，眨了眨眼睛，答道：“知道啦，谢谢白师姐！师姐你真好。”

“哼，臭小子，少给你师姐惹点麻烦就行了。”

又有两位女弟子围上来，关切道：“谢师兄，你穿这么少不会冷吗？”“师兄注意身体，不要染上风寒哦！”

谢无砚单眨右眼，笑道：“谢谢你们，不过我还没有生过病，不要担心。”

没过一会儿，另一名男弟子围上来，道：“各位师叔早，谢师叔能不能帮忙把这份点心带给掌门？”

谢无砚没有半分不耐，欢快回道：“当然没问题，多谢子玉，我替你给他送去。”

他知道门中近全部弟子的名字与性格，凡是跟他说话的，他都会直视人家的眼睛并且施以善意，他是天生的好人，天生的不谙世事。

在太白山上没有人不喜欢他。

所有人都知道，谢无砚哪怕损害自己利益，也会完成别人心愿，而且是心甘情愿，没有半分不愿意。

有人说谢无砚是傻子，但当谢无砚本人站在自己面前时，面对那一张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脸。他才会觉得，傻子竟是他自己。

围着谢无砚的弟子们越来越多，他好不容易脱开身，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他的公孙师兄。

公孙师兄正是江湖人称“小剑魔”的公孙剑，也是太白如今的掌门。

谢无砚按规矩行礼，拜道：“公孙师兄早！”

他说罢将手中的两个食盒交给公孙剑。

公孙剑打开竹木食盒，问道：“这盒是若虚的，另一盒是谁的？”

谢无砚嬉笑道：“公孙师兄猜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其实谢无砚只是想跟公孙剑开个玩笑，他知道门派中兄长都溺爱他，所以他偶尔会在他们面前展露出不一样的那面。

哪怕公孙剑猜不出来，他也一样会告诉他的。

可谁知公孙剑胸有成竹，淡淡答道：“是子玉吧，不跟他师父学剑术，成天学这些有的没的。”

谢无砚掐了掐眉心，调笑道：“是！不过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人各有志……倒是公孙师兄你，近几年越来越像独孤师兄了！”

公孙剑皱眉，道：“很像吗？”

谢无砚道：“很像！不过这样也好，您现在是很合格的太白掌门人了，弟子们都很喜欢您。”

“去，”公孙剑眉头舒展，指向远处高台，示意谢无砚到远处那边，“你今天又逃早课，像什么样子？”

谢无砚一怔，解释道：“没有师兄，冤枉！我真的只是替独孤师兄跑腿，没有要逃课的意思！”

他顺着公孙剑手指的方向望去，高台上云雾缭绕，弟子们练剑的剑气时不时会惊起飞鸟。谢无砚挠了挠后脑勺，欲向那边走去，赶着上早课练剑。

公孙剑出言道：“既然你想下山，便去吧。”

谢无砚猛地回头，认真地看了公孙剑，拜谢道：“谢谢公孙师兄！”

他早些时候就跟公孙师兄提过下山游历，也说自己老大不小了，当年师兄师姐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谁没下过几次山呢。但当时公孙剑是如何回答的，他说如今的世道不安定，大宋之外群狼环伺，而大宋之中时局亦不稳定，更遑论传言中的玉京后人想复辟李唐江山。

公孙师兄说的这些他不懂，也不想懂，他只想看看这大好河山，和除了雪色之外的其他胜景。

谢无砚又极快地接道：“我会持着一颗善良正义的心，惩恶扬善，帮助困苦潦倒的人，行侠仗义，不辱太白之名！也会记得增减衣物，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的，请公孙师兄放心！”

公孙剑摇头，道：“注意安全。”

“好。”谢无砚抿抿唇，“我很快就回来，就不跟大家道别了。”

公孙剑缄默不语。

谢无砚轻叹一声，道：“我怕那样，我就舍不得离开门派了。”

公孙剑这才移开视线，默默地应了下来。

他拍了拍谢无砚的肩膀，道：“去吧，今天天光正好，别误了时辰。”

谢无砚弯身拜别，拱手答道：“多谢公孙师兄，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