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9

栗子色的头发干枯的扭在一坨，像是荒漠上的风滚草。忘了是谁的手艺，绷带乱七八糟的缠在额头，粗的粗细的细，就和打了败仗的逃兵一样，绷带还不是白色的，上面夹杂着掉落和没来及掉落的头发，脏污的血渍和一滩不知道是上面的棕色污渍。

那些污渍就是刚才指尖传来的潮湿感。

瘦小的脸颊现在应该用消瘦来形容，没有一丝血色，眼袋重的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孩子尖叫，眼球的血丝像是玻璃破裂的痕迹一样细密，原本有些可爱的雀斑现在和漏墨的钢笔滴下的墨滴一样让人厌恶。嘴唇惨白爆皮，一层层干枯皲裂的皮肤角质和翘起的岩石一样。不自觉用舌头舔一下，嘴唇和舌尖传来的双向疼痛中夹杂这浓稠的铁锈味。

她用两只手在自己脸上抚摸着。爆起的血管横艮在脸上，伴随着受如同沙砾的皮肤，胆战心惊。

眉笔、粉底、遮瑕液......她动作缓慢的一件件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拿的很慢，看的也很慢，但总是看很久再慢慢的放在水池的一边。

再好的化妆品和化妆技术也救不了这张脸了。

口红。

习惯性的想要把口红放在一边，但鬼使神差的却把口红贴在了惨白的唇边。

鲜艳的红色极具渲染力，仿佛只是贴着唇就能把毫无血色的唇染上诱惑的豆蔻色。

虽然身体极具疲惫无力，但她还是想将这红色的东西，涂抹到自己的唇上。哪怕是八九十岁的老奶奶涂上口红也会变成小姑娘。

女孩子本来就没有年龄的限制。

她忍着脑后不断传来的疼痛慢慢靠近镜子，镜面上憔悴陌生的面孔越来越清晰。

习惯用舌尖舔一下干涸的唇，猝不及防的疼痛再次袭来。

涂的很慢，很仔细，一点点将惨白的唇染上鲜艳的红，一点点抚平翘起的皮层。每动一下都伴随着疼痛，那种感觉像是有人用着最粗糙的砂纸在嘴唇上打磨。

她看见自己眼角渗出泪水，但还是慢慢的屏息涂抹。

她本来就是个爱美的孩子啊。她爱美就像爱她的画一样。她美的就像她的画一样。

涂完了。她忍着疼痛泯了一下鲜艳的唇。像公主。

鲜艳的唇给消瘦的脸上带了不少生命，她越看越高兴，不由的又舔了一下嘴唇。

合上口红盖子，细细的再把刚拿出来的东西再收拾好，脑子里想的都是明天天亮以后020看到自己嘴唇的样子，像是灰姑娘在等待着12点的魔法和王子。

（等一下，那里......）

镜面很模糊，光线也不足，但她还是勉强在镜面里看到了个黑漆漆的人影。

（那个地方不应该啊。）

她以为是自己残损的视觉和脑子出现了错误，但仔细看了看，那个人人影居然更清晰了，借着月光能看清他的五官。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不可能在这里！）

巨大的恐惧瞬间爆炸。

她刚想喊，但一瞬间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她的喉咙。灌入肺部的空气变成了胶水，把少女的肺泡填充的严严实实。镜子就在自己面前却怎么也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周围的空间像是一滩流水不断变化着形状，将她包裹、覆盖、碾压。又是一双手，直直的捅破她用绷带糊住的后脑，在里面肆意侵略。

她感觉到自己脖颈处溢出的温热。她想喊，但肺部已经是注水的气球，挤压只能让更多更粘稠的液体堆积在嗓口。

但很快她除了再地板上徒劳的扭动着自己的四肢，再也无法做出多余的动作。

在冰冷的地板上，少女陷入了永远的沉睡，没有疼痛、恐惧、威胁，红色的粘稠湖泊和那个漆黑的人影为她送别。

（来见公主的，是带着致命玫瑰的乌鸦。）

在060清澈但失去生气的瞳孔中，那个黑影一侧身，将手边的行李架打翻，发出巨大的声响后再次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