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已经在床上睡了四五觉了，翻来覆去就是不想起床，身体里像是被人抽走了经脉，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里也昏昏沉沉的像是灌了水。
手边塑料钟的铃声第四次响起，林墨艰难的从被窝里腾出手，第五次调后。
“妈的，疼啊。”手臂动一下酸痛感牵扯到胸口。
“小伙子还准备睡吗？”门口是个成年男性的声音。
林墨注水的脑子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声音的主人，穿着运动服、留着短发、略微有些瘦弱的话痨大叔，070。
“来了，来了。”林墨总觉得三次推辞别人的邀请是件很不好的事。尤其是三次的理由都是懒床。
林墨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昨天为何要答应别人今早去散步，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上半身支起来，然后费力的将两条腿从被子里抽出来。意外的，身体一旦脱离了床就变得不是那么的疼痛，除了脑袋里还是和注水一样的感觉。
“大叔，你睡醒不难受吗？”林墨随便穿了件宽松的长袖，嘴里叼着020大姐姐做的三明治，费力的跟在070的后面一点点往四角岛北边的悬崖处走着。
“啊啊，说起来确实有些肌肉酸痛。”070停下来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
“我还有点头疼啊。”020费力的爬到070前面的一块大岩石上，然后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坐下。
“不，不是，真的不难受吗？”林墨还在吃力的跟上两人的步伐。十月的天气虽然不热，但林墨背上还背着三个人份的水和食物，还得注意手里的三明治。
“还好吧，应该就是昨天前天没好好休息。今晚早些睡就是了。”070看林墨快要走到身边拍拍了林墨的肩膀。“加油啊小伙子。”
“不是，说好一人背一段路的呢。”林墨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是啊，你背去，我背回。”070头也不回的厚颜无耻发言。
“大叔你这就欺负人了吧。”
“没办法，谁让030那臭小子睡的比你还死。叫都叫不醒。可能第一次到女孩子的屋子太激动了？”
“你这个大叔，为老不尊哟。啧啧啧。”020倒是稍微等了林墨一会，一边把大波浪扎起一边道德鄙视070。
（女生的屋子。）
林墨想起来，昨晚吃完晚饭后他和大叔、030、020大姐姐活动性的在客厅闲聊的时候，060穿着睡衣尖叫着跑出来，说卫生间有蟑螂，几个人费了半天力气才把蟑螂打死。但因为030手劲太大将卫生间的镜子打碎了，不得已，只能将030和060的屋子对调。
临睡前030还一脸兴奋的样子。
“怎么，你要不我给你换个？”020嘲笑的看着低着头想事情的林墨。
“啊啊。不了不了。”林墨想到女生的屋子第一的想法是那扇门。
（那扇门。那扇挂着粉色大蝴蝶结和兔子玩偶的那扇门。）
门还是那扇门，只不过不再上锁，门后的屋子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全部敞开的空柜子，空气中还残留着那种让林墨闻后心中会一悸的香气。柜子和床铺都像是一个个哭诉的历史，也是一件件回忆的实体。
（回不去了。）
林墨的脑子和脚步一起停在070的身后。
三人走了一上午，终于在这天的下午2点多走到了四角岛的最北边。
上岛前林墨他们从远处打量过这个岛的北面，从远处看是一个很大的峭壁半包围着这座岛，北面是弧度最小的，但也是最陡的，几乎是垂直，崖壁上很多支出的像犬牙一样的岩石倒插着。看着让人心生凉意。
走出树林的一瞬间，海浪前仆后继打碎在崖壁上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
“蛮悲壮的。”林墨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070把耳朵贴过来。海浪的声音实在是太大。
“我说，‘蛮悲壮的’。”林墨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小，于是扯着嗓子喊。
“这是060那个小姑娘说的。”020看着070大叔一脸迷茫。“第一次上岛时候她说的。”
“啊啊？”070显然没理解到那个带着大圆眼镜文赳赳的小姑娘说这话时候的想法。
（海浪一层层的扑撞在峭壁上，发出震人心魄的吼叫，迸溅出白色的血液，血液粘稠的黏在后继者身上，像是爱尔兰人为自己脸上画的鲜血涂装。）
林墨记得当时020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很虔诚的表情，不是对海浪的虔诚，更多的是对文字的虔诚。
“不过，这是真的高啊。”没理解到060的文学性的020大叔一点点挪到悬崖边。
林墨也一点点挪过去，探出头。
和在远处看的一样，这里的悬崖陡峭的几乎是直插在海里的，很容易让人想到是否这座岛是被人人为分割开的。崖壁上倒刺般的犬牙翘岩带着寒意直指天空。海浪在最下面冲刷着暴露在空气中的岩石，如同020说的那样，白色的泡沫被海水托起，冲撞出更多的白色泡沫，再一次被托起，循环往复，无穷无尽。
“020你不来看看吗。”070招呼站在树林和悬崖间草地上的020。
“不了。我恐高。”020脸上的表情很难揣测。“我在这帮你们收拾午餐吧。”
海浪冲刷着岩壁的呼啸声、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摩挲声，像是从洪荒传来的时间的回响。没人知道它们从哪个下午开始的，也没人知道它们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就和时间的脉搏一样。
林墨听着时间的脉搏，躺在塑料餐布上，周围是泥土和草在阳光下的味道，看着湛蓝色天空中慢悠悠飘过的白云，头脑中的疼痛一点点缓解，转化为另一种感觉，眼眸的疲惫感。
“醒醒了！”
林墨被070摇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擦上一点橘色。
“不是，我睡多久了。”林墨在020的笑声中爬起来。
“也就，两三个小时吧。我们都从西边回来了你还在睡。”070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把林墨从餐布上赶下去。
“你们，就把我一个人扔着睡了三个小时？”
“叫又叫不醒，咋办呢。”070把包扛到肩膀上。“回家吃饭咯。”
林墨他们回到四角之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还好还好。差点就天黑了。”070把包扔到，随即瘫痪到沙发上。
“真可惜，你错过野外留宿的机会了。”060笑着把包拿到桌子上。
林墨回到四角之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水壶，在痛饮三大杯水后才瘫坐在沙发上。
“累啊。”
“嘿，好家伙，你在那边睡三四个小时，你还累了？”
“野外也能睡着，心真大。”050在一边玩着纸牌游戏，被林墨挤的不得不重新找位置。“但还有个心更大的。”
林墨四下打量了一下，客厅里020和060在水槽边清洗着今天带出去的餐具，010和080两个人在餐桌上安静的吃着东西，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人，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一个人坐在桌尾一个人坐在桌头右侧的第一位。050坐在沙发上玩着纸牌游戏，070半瘫在另一边。
“030？”林墨觉得一放松困意又涌上了脑袋。
“是啊，都睡一天了。”050把一张纸牌插空放到一堆牌里面。
“他这小子啊，不会睡死了吧。”070随意的说了一句。
“呵。”050耸了耸肩。“冲死了。”
林墨只觉得身边050拿着牌的手突然停滞在空中，070笑了几下也突然停住。三个人沉默了几秒钟，猛的站起身，几乎同步的冲到客厅左手边的那个房间。
“大叔！那是我房间。”060看见070为首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冲到标着030的房间。
“啧，迷糊了。”
“030，醒醒！”070拍着标着060的房门。“听得到吗！”
070喊了好几声，房间里都没一声回应，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凝固了。林墨只觉得脑子里的水越来越重，像是脑子里装了一片海，不断的在冲刷着脑子。
“别怪我了。”070退了几步，连续踹了几脚，门发出很大的声音，但也只是晃动了几下。
“退后。”050把瘦弱的070拉到一边，蓄力一记正蹬把060的房门踹开。
林墨只觉得一阵特别巨大的响声之后，眼前的画面仿佛变成了一种液体，和脑子里的水联动起来，天旋地转。寒意顺着肌肤上的毛孔渗入体内，在血液里凝结。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