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自然不是为听他抚琴的。

四余阁的门早已悄然关上，熟悉的春三月拨弄缭绕，分明应该是欢快的，可经由他手，欢快中便压抑了几分难掩的晦涩勉强。

琴音在哀婉中消匿，那素白修长的指压着五弦迟迟不放，沉默了几乎半柱香的功夫，他终于开口：

“她走了。”

心照不宣，我方才之所以引此话题，也不过是因为此事，情关难过，他这样细腻的性情，更是如此。

无人处听泪，梦醒时惊弦。

天帝的这道情殇，终是成了他的情伤。

“你抱抱我罢。”

这话如一记洪闸，稍稍拉动，便是奔涌而出之急流。潮湿的水汽拥住了我，肩膀处洇湿一片，那断断续续的泣声隐忍痛楚，雨落太湖，凄恻得紧。

我也是方自上元处得知先主亡故，不过已是三千余年前的事了。

当年一个情劫闹得那六界皆知，可谁也未曾想到，已然嫁与先魔尊的水神于三万年后骤然香消玉殒，与先花神一般，终是默默葬在了故土花界。

何其可叹，何其可悲，爱上了一个那般的男子。

他哭了足足有小半时辰，果然是水系真龙，想当年就是这些泪才将我这棵葡萄生生浇出了芽，如今亦然，我怕是连整年的水灵都不用取了。

“乖，不哭了，不哭了，”我抚着他颤颤的背，察觉出了他气息中有几分疲倦，小心提议道：“倦了么？睡一睡好么？”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颇为眷恋地蹭了蹭我肩上的衣料，很是冰凉舒适。

珠钗微荡，我听到他贴着我的耳咕哝道：“葡萄~我想吃葡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