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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煦是一个有情人，更是一个无情人。

有情亦是无情。

这一夜，雪很大。

整个燕王府被白雪覆盖，一眼望去银装素裹，屋檐内零星点缀着红灯笼，就像在画中一般。

本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夜晚，一个院子却陆续重新点灯，开关屋门的“吱吖”声此起彼伏，院子里布满凌乱的脚印。

院子里站了好些人，似乎急匆匆地要离开，

苏玉盈怀孕九月，只能站在屋檐下，不敢下去踩那些滑溜溜的雪。她披着厚厚的暖裘，妆发未理，有些冷淡地看着这一切。

说是冷宫里头的贤妃娘娘要生了，可是找不到产婆，于是找上了燕王府来。

王府里面有产婆，因为她也快要生了，就算她不说，萧承煦也给她先备着了。

萧承煦会满足她物质上的需求，但仅此而已。

准备好的三个经验丰富的产婆，被安排在苏玉盈住的院子里，方便待产。

眼下里突然都要离开，去冷宫帮贺兰茗玉接生，所以才有这兵荒马乱的一幕。

苏玉盈并不吝啬把产婆借给贺兰茗玉，跟何况，不是她安排的，她并没有权力拦着。

现在，她倒是要怀疑，萧承煦早早地请好这些产婆的真实目的了……

可是，所有产婆要被凌蓁儿带去也就算了，萧承煦居然也急冲冲地尾随在后。

原本她也曾是一腔热血，但在怀孕后，萧承煦依旧对自己不闻不问。

这些日子以来，一点一点地消磨情意。

原以为自己只要怀上子嗣，他会多看自己几眼，好歹看在那是他亲生骨肉的份上，不关心自己，也得关心一下自己的骨肉。

萧承煦就是如此的硬心肠，看起来他是一个有情人，其实他是最无情的。

反而，冷宫的那位贤妃怀孕了，萧承煦私底下关照她，担忧冷宫膳食不佳，安插了一个宫女送吃食和补品。她受了欺负，暗地里为她报复。寒冬来了，偷偷给她送厚实的衣服和棉被……

苏玉盈知晓的只有这些，更别说还有她不知的。

现如今，连产婆也要用王府的。

苏玉盈见萧承煦也要走，神情一变。

不顾素汐的阻扰，踩下有积雪的台阶。

九月大的肚子，就算有旁人的搀扶，走在雪地上也异常艰难，脚底下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这一段路，走得苏玉盈颤颤巍巍，而萧承煦在另一边看见了，没有主动靠近一点。

苏玉盈与萧承煦隔了点距离便停下了，她看着萧承煦说：“王府里的产婆可以要走，但你能不能别去？”

她心底对萧承煦还是有希冀的，不愿心死，毕竟是自己苦苦追寻这么多年的爱情。

萧承煦没有对这句话有过多的停留，就像苏玉盈自己预料的一样。

终究院子里只剩苏玉盈和素汐两人，还有未出世的孩子。

冬风萧瑟，吹得人脸生疼。

素汐叹了一口气，已经见怪不怪了。

“王妃，外面天冷路滑，我们进屋吧。”

苏玉盈失落地垂了垂眸子，自己的丈夫去守候别的女人生产，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苏玉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贺兰茗玉是在宫外怀孕的，那是长安城外的静安寺，她被贬至那处，最后凭借皇嗣，被接回皇宫，但也只能居住在冷宫。

今天生产的话，那算算日子。

贺兰茗玉比自己先怀孕了一个月，而那个月，萧承煦不在府里。

他去哪儿了，自己也不知道。

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或许他早与贺兰茗玉私相授受，贺兰茗玉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否则，谁会放着自己和妻子的骨肉不要，跑去养别人孩子。

所以，流着同样的血，差的只是母亲而已。

怀孕前，她相信萧承煦的为人，觉得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自己，但他是绝不可能同自己的嫂子有违背纲常之意的，现在看来，她是低估萧承煦了……

苏玉盈想到这种可能，心底有两个声音在挣扎。

不会的，萧承煦不是那样的人。

这么多个月观察到的事实，摆在面前都不愿信吗？

终究是第二个声音战胜了，因为她自己都欺骗不了自己。

苏玉盈丢魂失魄，脚底挪不动步，在上积雪的台阶时，重重地滑了一下。素汐拉不住，她生生地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苏玉盈下意识地护住肚子，但这怎么护得住，一瞬间滚下来，捂住高耸的肚子，蜷缩在雪地上，痛苦地呻吟。

素汐吓坏了，赶紧跑下去，大声叫着：“快来人啊。”

苏玉盈疼得不行，感觉下面有什么暖流在涌出来。

很快有其她人来了，一起把苏玉盈移到了床上，院子里只留下被血染红的雪。

“王妃估计要生了，快去叫产婆过来……不，快去府外找。”

素汐反应了过来，王府准备的三个产婆，都被带去了宫里。

苏玉盈已经大汗淋漓，痛意一阵比一阵明显。但是，她的耳朵还是好使的。

没想到，到头来变成是她要找产婆了……

素汐看着苏玉盈难受的样子，已经哭了，心中更是怨萧承煦，她抓住苏玉盈的手道：“王妃，您再坚持一下，产婆马上就找来了。”

苏玉盈的手不知何时，染上了血迹，抹在了素汐双手中，她气若游丝道：“素汐……你去把萧承煦叫回来……就说我摔倒……也要生了。”

苏玉盈一直以来，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她就像一个赌徒一样，下注着最后一把，就当是最后一次了。

她想，萧承煦会担忧自己和孩子的吧，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肚子里是他血浓于水的亲骨肉。

聪明如他一定可以想得到，他把所有产婆带出去了，而自己没有产婆接生，再加上摔倒了，她和孩子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素汐虽然为苏玉盈感到不值，但也还是去帮苏玉盈去找萧承煦了，连手都来不及去洗。

萧承煦他们的马车走得不远，离王府很近，素汐很快便追上了。

没过多久，素汐便哭着跑回了王府。

一去一回，很快。

素汐趴在苏玉盈的床头上，哭着说：“王爷什么也没说，只让我带了一个产婆回来……”

苏玉盈见素汐手上的血已经干涸了。

就算萧承煦看到血迹，依旧不为所动吗……

果然，他待自己就如普通人，行军打仗之人看惯了血腥，憾动不了他分毫。

被素汐带回来的产婆已经开始行动，准备要帮苏玉盈接生。

苏玉盈没哭，反倒笑了一下，安慰自己。

三个产婆，分了一个给自己，不是该庆幸吗？

好歹也有一个啊……不是一个也没有。

痛意越来越大，孩子似乎着急想要出来。

她现在是要生一个孩子出来，陪自己一起受苦吗？生在一对已经成怨偶的家里，因为母亲的原因，得不到父亲的疼爱，孩子也注定不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