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月下

文案:山海相隔，也会为君心动。

弯月如钩，轻悬在星辰装点的天际,苍穹下，宁静山场里的几声鸟鸣侵入夜空。山腰处的竹林中，一处庭院隐约亮着，淡黄色的光躲在竹林山谷的月夜,散发出一丝温暖。

青竹院墙一人多高，金黄茅草像个斗签，戴在一扇对开的木门头上，一片木牌静静的挂在门框工整的写着“半庐”。

莫青虚斜倚在床角，坚实的胸膛半裸着，起伏间，几道疤痕扒在胸口。一缕青丝顺着肩头散落在腰间，淡绿的内衫被黑血晕染成墨绿，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薄唇泛白，眉头紧！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吱扭扭”房门徐徐推开，莫青虚努力的睁开眼，烛光摇曳，朦胧中一个身影从黑暗里迈入房间。来人转身，缓缓关上房门，轻轻地走到炉边，提起炉盖，火苗窜出，似乎整个屋子都温暖起来，通红的火光将来人映得清晰。白衣飘飘，腰佩银带，鼻梁高挺、轮廓分明肉嘟嘟的嘴唇微微隆起，煞是俏美，英俊少年。

少年将一包东西小心翼翼地倒入药壶，又将水加入壶内放于炉上，动作极轻，生怕发出一丝声响。转身提过一把矮椅放在身后缓缓坐下，右手摊掌，提气，一掌送向火炉，一瞬间，炉火就像喷洒了火油，猛地旺盛起来。少年左手轻缕着璧边如丝的长发，望着炉火和药壶静静地出神。

半响壶盖跳动、水汽沸腾，少年一惊，赶忙收起思绪，麻利的提起药壶，将熬好的药倒入碗中，起身走向床边。少年微微转身，轻轻落座床塌，就在屁股和床沿即将接触的一刹那，身旁猛的一掌，拍在少年臂膀上。

可怜那少年，一手端着药，另一只手此刻正用汤匙盛起药汁送在唇边轻轻的吹着，突然的一掌让他措手不及、未曾防备，满满的一勺药，扬在脸上，一瞬间，少年被震得身体前扑，只见他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在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难度系数及其之高，如果是跳水，想必金牌非他莫属。

然而，这一高难度的“跳水动作”,落地可绝非雅观，少年手中端着汤药,不敢动作太大，在空中或许又怕汤药再次扣在脸上，而再扣可就不是一勺，而是一碗。于是，他上身僵直，两臂夹紧，双手托碗，嘭！落地！好重、好标准，只不过不是双脚，而是屁股。

少年一屁股沉沉的落在地上，颠的差点背过气去，汤药在碗中四向摇晃，终究未洒，可见功夫确实了得。

“也就是小爷我——”！少年长吁一口气说道，看着手中的药碗，话还未说完，一个不明物体在余光中飞来，少年一颤，自觉得不好，鼻子“嗯”了一声，身体后仰，一招猛龙卧江，整个人平躺在地上。

莫青虚偷袭了少年一掌，紧接着又扔出了身旁的枕头，虽然未中，却也逼得少年狼狈应对，眼看着少年下躺躲过，一连贯的招式，让莫青虚心底莫名一丝折服。

突然，少年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起身的姿势好像诈尸，迅速、怪异。这身法又是哪般套路？莫青虚思索着。

哪知少年，腾空、起身、落地，垫起脚尖，跳、跳、跳，一边跳，一边双手怜着胸前的衣服抖动，嘴里嘟嚷着：“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莫青虚先是一怔，紧接着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原来，这最后一下并非什么武林绝学，是那碗汤药扣在了少年的胸口，汤水侵进外袍和内衫，与少年胸口的肌肤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少年停下来，双目圆睁瞪着想笑又努力憋着的莫青虚，怒眉如剑、黑眸如钩，英气中不失俊美、俊美中带着帅气,只是站姿不敢恭维，歪着头、伸出领、含着胸、勾着背，用手怜起胸前的衣服，像一只乌龟、像一个问号，生怕任何东西再碰到胸口，烫得好疼！被少年盯的有些发毛，笑容缓缓的僵在脸上，莫青虚努力的提气，随时准备起身一战，然而，他的真气，此刻一丝也提不起来。

啊！未见少年移动，顷刻间已经站在莫青虚的床前，右手两指在莫清虚胸口一点，莫清虚只感觉浑身一颤，动弹不得。

"哎吻！名震天下的莫大公子什么时候学会闺房里的招式了？你这招大姑娘扔枕头，很是特别呀！”少年讽刺着莫青虚道。

莫青虚恨得咬牙，喘着粗气无力的说道：“若非真气倒流、深受内伤，你以为此刻你还能站在这里......”“得！得！得！别跟我逞英雄，收起你那些江湖套话。若不是在南宫文氏你替老子做了小白鼠、逃出埋伏又吐血晕倒，我会把你这死猪一样的东西往回扛？你倒好，一睁眼就恩将仇报。少年边说着，边继续嗯扇着胸前的衣襟。”莫青虚听闻此话一愣，回想几个时辰前，潜进文府行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好事，自己落入文府设伏的圈套……

“你是？”莫青虚口中呢哺，目光落在少年腰间，“乌金剑柄、盘龙剑身,一双碧绿的宝石镶嵌在龙眼上飛飛逼人。这剑是，琼钩？墨寒辰心里一颤，抬头凝视眼前这个近在只尺，英俊甚至可爱的少年，莫非竟是？魔域桃园？莫青虚心底诧异，口中一字一句的道："洛、千、棠？玉面邪尊……”。

“正是小爷”！洛千棠将下巴往上一扬，伸手从身后腰间取出冷峻慎人的青色面具，在自己的脸前晃了晃，另一只手轻缕着鬓边如丝的长发。

“把我穴道解开！”莫青虚冷冷的道。

“切~,求人的还这么理直气壮？”洛千棠不悦，持着头发，不情愿的伸手在莫青虚胸口一点。

莫青虚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双手开始在床上摩挲着。“怎么着？又要放“大招”？大姑娘扔枕头？”洛千棠楚着眉，退后一小步。

“我要坐着舒服一些”！莫青虚边双手用力，边吃力的说着。

洛千棠向前一步，一只手搭在莫青虚的肩头，一只手伸向他腰下的被子。莫青虚只觉得肩头一凉，一股寒意麻遍全身，一个哆嗦，伸手想要拨开洛千棠插进被子的手。

洛千棠动作极快，双臂用力已将莫青虚轻轻抬起，向床头挪了挪。

黝黑的头发落在莫青虚柔弱的肩头，痒痒的，滑滑的。

莫青虚倚靠的舒服了许多，下意识拉着被子，将被角向胸口拽了拽。

洛千棠抽回双手，直起身整理衣袖嘴角微翅戏弄着莫青虚：“怕看啊？衣服都是我给你脱的，还害什么羞呀？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喽”说罢，呵呵呵的坏笑起来。

莫青虚先是一怔，接着故作镇静转移话题的压低声音道：“拿药来！”洛千棠慢慢收起笑容，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泄愤道：“老子又冷又饿！说罢，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污渍，接着又吼道！“这鬼难闻的药，啧啧！在魔域，从来都是别人伺候老子！”

莫青虚不语，看了一眼喋喋不休的洛千棠，翻了一个白眼，将头仰得高高。

“捡了个爷回来！”洛千崇转身，看着地上扣着的碗，口中嘟嚷着：“好端端一碗药，这下好，浪费了不说，还得小爷重新伺候你。”说着拾起碗冲洗干净，走到炉旁，拿起药壶倒扣在碗中,将药渣中残留的药汁控出小半碗来。递给莫青虚“这次再要打翻，可真的没有啦！”

莫青虚接过药碗一饮而下，随即将碗惑还洛千棠手里。

品味着口中的味道，涩涩的、苦苦的……

“这是什么东西？”莫青虚紧邹眉头，艰难的咀嚼着口中的残渣。

“夜明砂。”洛千棠捏着碗露出一丝邪笑，打量着莫青虚，冽嘴打了个寒颤，转身走向火炉。

“夜明砂？”莫青虚若有所思。

炉火里噼啪的炸响，洛千棠坐在炉边，转回身，伸头认认真真的冲莫青虚一字一句的说到：“就是蝙—蝠—屎—！”然后瞪圆了眼睛，期待着莫青虚反应。

“蝙蝠屎也能做药”莫青虚很是认真，吧卿了下嘴，哺哺的道。

"那得等淤血吐出来，你这条命才能算是保住了！要说这老鼠屎吧......”

“什么屎？……”

"蝙蝠！蜿蝠！不就是长得像老鼠，都差

不多嘛！”洛千棠收起坏笑，故作正经的道："蝙蝠屎，学名：夜明砂，实为药也，清肝明目、散瘀消积，当然，你喝的药汤里还有我从魔域桃源出来时，随身带的几味神药，与之搭配，起死回生。你气血攻心、四脉皆乱，能暂时封住真气不让心脉尽失。”话刚说完。

莫青虚身体一震哇的一口吐在地上,黑血混合着黑黑的药汤。

洛千棠煞有成就的一机灵起身，哺哺的嘟嚷了一句：“起效了”，聚精会神的盯着莫青虚。

哇——一口又吐出来，这次是黑血混合着鲜血。“这下好了！感觉如何”洛千棠说到。

莫青虚缓缓撑着双臂从床沿起身，未等坐好便双手一软，又昏了过去。

洛千棠急忙伸手托住莫青虚的身子缓缓放在床塌上，低头将唇抵在莫青虚额头上，用手摸了摸裸露的胸口，哺哺自语道“还在发烧。”此时，屋外传来女子的声音：“少主！”

洛千掌拉了拉莫青虚的被角帮他盖好，转身向门口走去。

“少主！主人让您尽快回到魔域，”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洛千棠推开门，修长的食指贴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口型，轻轻的从外边把关上房门。此刻，几位白衣女子翩翩的站在院内，领头的姑娘施拱手礼,刚刚说话的正是她。

“那么大声音干嘛？”洛千棠压低了声音道。略带训斥的口吻说到：“鬼姑姑，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少主，鬼王圣姑有令，命您尽快返回魔域……”鬼姑姑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洛千棠止住。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吗？我又不聋!少用我娘压我！”洛千棠伸出手指，逐一指向其他的几位姑娘道：“你们魔域七媚到底是我的侍女还是我娘的？怎么我说什么你们都当耳旁风，我娘一句话，你们当圣旨一样？信不信哪天我把你们都遣回魔域鬼窟，让你们接着受那油意之苦”！

姑娘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当然啦，只要你们听话，我还是心疼你们达！”洛千棠软硬兼施、恩威并重，露出了一撇坏坏的笑容。

"誓死忠诚少主”，魔域七媚齐声道。

这魔域七媚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没人知道她们真正的名字，也没有人见过她们的娇容，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只流传着一句传说：“魔域七媚貌似天仙，七媚联手法力无边，带头的叫鬼姑姑，说是鬼姑姑，其实，看面容，不过二十一二岁。鬼姑姑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洛千棠衣服上胸口的污渍道：“少主，您这是？”

洛千棠双目微闭，冽着嘴，嫌弃的张开双臂，撒娇的道：“快、快、快，帮我换了，恶心死了”。

几位姑娘梧嘴一笑，呼啦啦围上来,七手八脚帮洛千棠换着衣服。

“轻点！轻点！”洛千棠小声叫着，生怕她们碰到了胸口的烫伤，又怕吵醒房内的莫青虚。他冲着其中一位姑娘说到：“还有，那房内，脏到无处下脚。"

姑娘会意，轻飘飘入房内收拾去了。洛千棠靠在椅上，一手在胸前架着手肘，一手轻轻的支着脸颊，静静的看着莫青虚。不知道为什么，在洛千棠心里总是对莫青虚有着莫名的亲近感。

莫青虚号称“天下第一无情杀手”,洛千棠被世人唤做“魔域桃源玉面邪君”。只要这世上出了些什么杀人越货、屠城灭门的坏事，人们总是先第一时间把他二人联系在一起，不是他，就是他，反正这世上的坏事就好像除了他们，没人可能会做。

洛千棠倒也从不解释，只要小爷我开心，鬼才懒得理会你们说什么。

莫青虚平躺床上，胸口起伏、气息平稳。

洛千棠伸出手，轻轻的搭在莫青虚的手腕，感受着手腕处源自心头的跳动莫青虚手腕并不算粗，细细的绒毛隐在古铜色的皮肤上，与洛千棠白嫩修长的手指对比鲜明。如果说这“天下公子盛世美颜”排名第三的莫青虚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以冷俊、帅气著称，那么，这位没几个人见过真容，排名榜首的洛千棠则真是生的“美人见了羞愧、妖精遇到心动、女人为之倾倒，连男人见了都脸红。”

洛千掌将手挪开，平缓的脉息让他安心许多。看着莫青虚的手腕，“玉玲还魂”静静的躺在上边。这还魂好生眼熟，洛千棠心想，总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

睫毛抖了抖，莫青虚无力的缓缓睁开眼。

“你终于醒啦！”洛千棠轻轻的道。“我----睡了多久"?莫青虚声音沙哑。

“三天三夜”！洛千棠靠在椅上，毛茸茸的眼睛看宠物一般，静静的看着莫青虚。

“这么久？”莫青虚哺哺自语，头微微的歪向洛千棠道：“你一直都在？洛千棠未说话，手撑着脸，笑眯眯地使劲眨了两下眼睛。

“谢谢！救—命—之—恩—！”莫青虚一字一句努力的说着。

洛千棠嘴角微动，轻声道：“别说谢！还吧！”

“好！”莫青虚想也未想，随口便说了好字。

“这么痛快就答应？你可知道我让你怎么还？”洛千棠有些诧异，紧追了一句问道。

“以—命—相—还—”莫青虚依旧不假思索，语气沙哑显得疲惫。

“除了抵命，你就想不到别的了？”洛千棠起身，走向桌边。

“你要什么？”莫青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洛千棠。

洛千棠端起一碗装在保温食更中的“血燕银耳莲子美”重新坐在莫青虚的床边，一勺盛起，送到莫青虚的唇边，轻轻的用汤匙拨开下唇，一股甜甜的、糯糯的清流滴到舌尖，润过喉咙，滑入腹中。

"我还没想好，待他日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我要什么。”洛千棠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一抹阳光从门缝挤进房内，零星的洒在莫青虚鲜白的脸上。他缓缓的睁开眼，一夜沉睡，似乎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定了定神，慢慢地起身，拾起塌边的叠好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桌上，饭菜摆放整齐，羲和刀静静的躺在桌上。

养伤已经半月余，每日洛千棠都会夜里出去，凌晨而归，待莫青虚醒来后,屋子里都会备好丰盛的餐食，干净的衣服。

洛千棠推开门，微风轻拂、薄烟蒙绕，四周的竹林发出沙沙声，屋檐下的风铃叮叮轻响。莫青虚坐在院角的青石上，头发散落在颈边，披洒在肩头，晨辉下闪闪发光。洛千棠缓缓走过去，停在莫青虚身后，“怎么不再多躺一会？"弯腰从他的手中将梳子捏来，落在发间的那一刻，莫青虚一怔，猛地回头仰面瞪向洛千棠：“作甚？”洛千棠抬手轻推莫青虚额头“你伤没好，小爷伺候你梳洗。”莫青虚竟鬼使神差听话地转过头去任凭洛千棠摆弄。透过竹林挤进来零零散散的光点散落在荷花池的水面上，随着微风吹动水波来回摇晃着。洛千崇轻轻的呼吸声在耳边索绕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在心中荡漾。

患难相处，两人恍如至交……

“昨夜你又出去了？”莫青虚问。

“嗯”洛千棠答着。“去哪儿？”莫青虚又问。

“屠狗。”洛千棠答。

“哦。”莫青虚淡淡的道了一声。

翠竹围绕、青烟环山、幽谷里的清晨，一个黑袍端坐、一个白衣而立，眼前一副水墨丹青，怎让人敢信，“画中”这两位俊俏绝尘的少年，竟是当今这世上淼杀无情、血染天下的两大魔君。羲和还魂莫青虚、玉面邪君洛千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幼儿园的小朋友们的支持呀，你们的热情在下收到啦，群星起列的夜晚，你们就是在下的耀耀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