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棋子，而已！

监察院，书房里寂静无声。

陈萍萍坐在轮椅里，仍旧保持着萧知尘走时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还未收拾的棋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旁是一碟还剩两三颗的脆枣，杯里的茶水早已凉透。

影子从暗处走来，默默站在陈萍萍身后，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陈萍萍看着棋盘，缓缓开口。

陈萍萍“影子，你说他，真只是想与我一同去灯会吗？”

影子“若你真信他，就不会和他赌。”

影子冷冰冰地回道。他一直在暗处观察陈萍萍和萧知尘，明白陈萍萍故意输给萧知尘，是为了拿自己当诱饵，引出刺客。

陈萍萍没有回头，依旧那般坐着，置若罔闻。

影子“不这样做，即使刺客要杀你，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影子看着陈萍萍瘦削的背影问道。

影子“如若萧知尘不知情刺客之事，他得知你的试探和怀疑后会作何反应，你可曾想过？”

影子的话陈萍萍听到了心里，他思绪越来越乱，握住握力器的双手也愈发用力。

陈萍萍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慢慢睁眼，缓缓转动轮椅面向影子，言语中透着丝乏累。

陈萍萍“我知道，有你在，那些刺客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陈萍萍“但汀兰苑里有刺客，这事太过巧合，而且他显然对我有所隐瞒。我总觉得萧知尘身上还藏有我不知晓的秘密，并且是很大的秘密。”

陈萍萍“如果不试探，我不放心把他安排在范闲身边。你也知道，范闲是小姐……”

影子“为了范闲，你可以不顾萧知尘的感受，也不顾你自己的感受？”

影子冷言打断道。

影子“你真是为了范闲吗？”

陈萍萍“……”

陈萍萍愣愣地看着影子，哑口无言。

如果是以前，影子这样问他，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做的一切是为了范闲，更是为了小姐。小姐于他有恩，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可以为了小姐杀光所有人，可以为小姐的孩子铺平所有路。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找出小姐当年死去的真相，为了要让范闲继承小姐亲手创办的监察院。这是他十几年来的计划，责任，愿望，他的心里只有复仇和范闲，再无其他。

所有人都应只是他棋局上的一枚棋子，有用便用，无用便丢弃，仅此而已。

可现在呢？

他真是为了范闲吗？

陈萍萍“不管是不是为了范闲，我都没做错。萧知尘有刺杀嫌疑，自然要试探。”

陈萍萍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复杂情绪，言语因用力而显得有些僵硬。

陈萍萍“我不允许有一丝差错存在，不论是为范闲，还是为我。”

陈萍萍心乱如麻，握住握力器的手轻微颤抖，可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眼里也只有影子常见的狠劲。

陈萍萍“若他不是刺客，自然最好，我大可放心。”

陈萍萍笑得有些阴冷。

陈萍萍“若他真是刺客，我也绝不手软。”

陈萍萍“我虽平日里与他较为亲近，但不意味着我会因他变得心慈。我很清醒，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陈萍萍是说给影子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影子盯着沉郁的陈萍萍，缓缓开口。

影子“我倒希望萧知尘真是刺客。如此，你便不用假意，一切也都会如你所愿。”

说完，不等陈萍萍回答，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陈萍萍一惊，没想到影子希望萧知尘是刺客，更没想到影子会借此嘲讽他。

被影子戳中心事还嘲讽，再加上本就心乱，陈萍萍顿时恼得火冒三丈。影子却及时隐身暗处，不见了踪影，偌大的书房只剩下恼羞成怒的陈萍萍，有火发不出。

陈萍萍瞪大眼睛，胸口起伏，急躁地转动轮椅到棋桌处，拿起茶杯想喝茶冷静，却发现茶水已经凉透。陈萍萍气急，将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啪！”

茶杯四分五裂，茶汤撒了一地，溅到了陈萍萍的手上，以及腿上的绒羊毛毯。

清脆的瓷裂声让陈萍萍的头脑清醒了些，溅到的冰冷茶汤也让他的怒气渐渐消散。

努力冷静下来的陈萍萍有些无力地瘫坐着，自嘲地笑了。他一向理智冷静，可只要提到萧知尘，他的情绪总不受他控制。

陈萍萍低头看向绒羊毛毯被茶汤溅到的部分，伸手抹去上面的水珠，动作轻缓，眼神疲惫中隐藏着些许温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看向了棋盘，沉默着回想影子的话，思绪万千。

不知何时，书桌上的云中泉早已燃尽，空留一吹就散的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