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悔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般若”

是夜，太师府的夜。

一声嘶喊，树间惊动。

这……原是一场噩梦，拭去额上的细汗，轻咳了几声，只着着单衣便下了榻。

撩起帘子，皎皎月光自半闭的窗映入室内，照在那枝早已枯槁的梅枝上。

他上前，俯身，轻嗅着那早已没了清香的梅，先前阴晴不明的脸上，勾起一丝笑意，眼里柔光荡漾，启口喃喃“般若，你说，我若早知你我会有今天。

那年你及笄，我送的便不该是那梁国至宝楸木博弈棋，而是我宇文护的将军夫人之位了。”宇文护将那花枝拿起，在手上细细端详着，笑意渐深，“只可惜，我不知道，也不可能在那时娶你。否则，我又谈何权势与你相伴，又何来如今的地位。”

那花枝被攥紧，不堪重负，即将折断“般若，你说……我若当时休妻与你成婚，得了这“独孤天下”的预言，那年冬天，叔父还会不会让我活着从齐国回来?

呵呵，他从来都是那么疑心重，即使昔日我绝无反叛之心，却还是要忍受宇文觉那个傻子对我的百般羞辱。

不过，叔父，既然您宇文泰可以仗着柱国之位，权倾朝野，我也确实助了我的好堂弟建立我堂堂大周。如今，我又为何不可学您，凭这太师之位，荣登大宝呢？”

内力凝实，那枯梅刹那尽化作风中尘沙。

静站了一会儿，他撇过头，嘴角微勾“既已知道我起来了，有事便进来，又何必只在门外徘徊不决。”

“是，让主上见笑了。”听罢宇文护的话，哥舒推开门，那张惯来冷峻的脸上微带歉意。

“说吧，有何事找我。”宇文护如常地将手叉在腰际，衬得身形愈发单薄。

“是郭青。”哥舒瞥见他的动作，自然地从屏风上拿起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肩头“就算夜深多梦，您实在挂念王妃，也应该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毕竟您前几日得的风寒，还尚未痊愈。”哥舒担忧地蹙起眉。

“这点就不必你操心了。”宇文护淡漠地伫在窗前“说吧，她找我有何事?”

“王妃命郭青告诉主上，咱们这边和春诗那边都已经准备就绪，这几天便可以进行计划了。”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宇文护斜眼暼见他一眼，语气微挑“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是”哥舒躬身拱礼“恕属下直言，如今王妃与您虽在合作，甚至她肚子里还怀着主上您的孩子，但主上想必也很清楚，王妃不可能一辈子与您保持这样的关系。

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自然不会让自己落下如此垢点。那么，主上您就应该好好想想，在您一手推上宇文毓上台后，独孤般若这个女人又会对您如何步步紧逼，您又该如何为自己谋算?”哥舒嘴角带笑，眼里暗芒闪闪。

宇文护拢了拢身上的外衣，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谋算，双眼微眯，冷声说道“哥舒，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我早就提醒过你，我不允许任何人说她坏话，更不要说去伤害她。以后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是。”哥舒见宇文护的语气有些松动满意地在埋下的头里，勾下唇角。

“哦，对了！宇文毓那边，给我盯紧点，我虽然现在答应了般若不让他死，但是等到孩子出生，可就不好说了。”宇文护背手邪笑“倒真是我这么多年小看了他，竟忘了当年，他们几个，是什么模样了。”

“属下遵旨。”

已是深夜，宇文护看着窗外一轮皓月，闪过的确实独孤般若的脸庞，或清冷，或柔意，或满腹心机，或天真无邪。

他勾了勾唇角，神色莫名，启口道“般若，我倒要看看，我还能忍你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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