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
穆云童在俩人打起来时,一个闪身来到了谢怜,正打算说些什么,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神色严肃抬头往与君山望去
看着与君山,皱了皱眉头,转头对着谢怜道“谢怜哥哥,我有点事,要先离开,可能不能帮你了”
谢怜听他这么说,摇了摇头“没事,云童要是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记得说一声”
穆云童应了声好,便离开了,在不远处的树林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谢怜这边
谢怜在他离开后,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收回眼神后,变成原来的模样,原本的红衣小孩,变成了少年的样子,寻着察觉到的踪迹,往树林里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在穆云童离开后,几人先是通过通灵阵联系灵文核实了一下情报
经过获得的情报,通过几次协商,几人决定找个人来扮演新娘,不能找女子,那只能找男子了...
俩人看向谢怜
谢怜还在兀自微笑:“???”
晚,南阳庙。
谢怜披头散发地从殿后转了出来。
守在庙门的两人一看,南风当场就大骂了一声:“操!!!”冲了出去。
谢怜无语片刻,道:“何至于?”
叫谁人来看,也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个眉目温柔的英俊男儿郎。
但正因如此,一个大好英俊男儿,穿着一件女子嫁衣,这个画面,很多人可能无法直视。比如南风,他可能就个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
谢怜一步迈开,便听到了“嗤啦”一声。
扶摇给他找来的这件红嫁衣,实在不怎么合身。
原本女子身形就娇小许多,他这么一穿,腰身倒是无甚不合,但扬袖抬足,极受束缚,动作一大,衣服便被撕开了。正当他到处找到底是哪块儿裂了时,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请问……”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小萤手中捧着一件叠好的白衣,站在庙门口,怯怯地望着他们。
小荧听他们说,他们要去他们是要去抓鬼新郎,说她可以帮他们,她会改衣服,还会梳妆打扮
两炷香后,谢怜再次低着头从殿后出来。
这次出来,新娘的盖头已经盖好,南风和扶摇似乎本想瞧上一瞧,但最终还是决定,珍惜自己的眼睛。
他们寻来的轿子就在庙门口,精心挑选的轿夫也早已等候多时。
一身新嫁衣的“新娘子”坐上去后,南风与扶摇两人一左一右,护行于花轿之侧,谢怜端坐轿中,随轿夫行走,悠悠晃晃。
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皆是武艺超群的武官。
是南风与扶摇为了找武艺高强的轿夫假扮送亲队伍,直接上那位官老爷的宅邸露了一手,言明是要去夜探与君山。那位老爷二话不说便拉了一排人高马大的武官出来。
没想到的是,突然从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串小儿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在他耳边。
咯咯桀桀,嘻嘻哈哈
外面的南风与扶摇都没出声,似是没发现任何异状。
谢怜提醒了一下外面的南风和扶摇,有东西来了
此时,这支“送亲队伍”已渐入与君山深处。
四野愈寂,就连木轿嘎吱作响之声、踏碎残枝枯叶之声、轿夫们的呼吸之声,在这一派寂静之中,也显得略微嘈杂了。
而那小儿的笑声,还未消失。时而远,仿佛在山林的更深处,时而近,仿佛就趴在轿子边。
但是南风和扶摇并没有听到,其余的轿夫们,就更不可能有了。
谢怜道:“那即是说,它是故意只让我一个人听见的了。
谢怜觉察到有人脚步凝滞了,道:“别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南风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走。谢怜又道:“他在唱歌。”
扶摇问道:“在唱什么?”
细细听辩那小儿的声音,谢怜一字一句、一句一顿地道:“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
在寂夜之中,他这略为迟缓的声音一清二楚,分明是他在念,但那八名武官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童稚的幼儿之声,正在和他一起唱着这支古怪小谣,心下毛骨悚然。
谢怜跟着声音一起唱着唱着,后面的突然就听不清了
这时,轿身猛地一沉!
外面八名武官忽然一阵骚乱,花轿彻底停了下来,南风喝道:“都别慌!”
谢怜微一扬首,道:“怎么了?”
扶摇淡淡地道:“没怎么。遇上一群畜生罢了。”
他刚答完,谢怜便听到一阵凄厉的狼嚎之声划破夜空。
狼群拦道!
谢怜怎么想也觉得不太正常,道:“问一句,与君山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吗?”
一名武官轿夫在外答道:“从没听说过!这怎么会是与君山!”
谢怜挑挑眉,道:“嗯,那我们就是来对地方了。”
谢怜让南风跟扶摇,带着人先走,他留下来会会那位新郎
南风还想说些什么,扶摇先说到“他反正能驱使那绫,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事。你有空拉拉扯扯,不如先安顿了这群再回来帮忙。我先走了。”
他倒潇洒干脆,说走就走,片刻也不拖沓。南风一咬牙,心知他所言非虚,也对剩下的几名武官道:“先跟我来!”
处理完扑上来的狼群与鄙奴们尽数绞杀后,他听见了很轻的两声笑。
像是个年轻的男人,又像是个少年。
花轿的帘子被微微挑起,透过鲜红盖头下的缝隙,谢怜看到,来人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半晌,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慢慢出了轿子,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心念微转,脚下微微一绊,一声惊喘,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
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一路上,他先是听到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谁知,他还没有任何动作,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在安抚,让他不要担心。再一细听,他忽然发现,这些野狼,并不是在低哮,而是在呜咽。
那分明是一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动弹不得、垂死挣扎时的呜咽。
然后,遇到了某个类似阵法的东西,但看那少年步伐,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
只闻“喀啦”一声惨不忍听的脆响,就见这少年一脚下去,顷刻便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
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漠然地踩着这堆齑粉走过去了
谢怜:“……”
走了两步,上方忽然一阵“滴滴答答”之声,仿佛点点雨珠打在伞面之上。原来,方才,那少年是撑起了一把伞,挡在二人头上。
那阵奇异的雨来得奇,去得也奇,不一会儿,那雨珠打伞的滴滴之音便消失了。而那少年也驻足立定,似乎收起了伞,同时,终于收了手,向他走近了一步。
一路上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执了这盖头的一角,缓缓向上挑起。
谢怜一路上都在等这一刻,定定不动,看着面前缠绵的红幕慢慢地向上揭开——
绫动!
并非是那少年动了杀气,而是必须先发制人,制住再说!
谁知,若邪绫飞出,带起一片横风,那鲜红盖头离了那少年的手,飞起又落下,谢怜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的残影,若邪绫便穿了过去。
那少年竟是破碎为千只银蝶,散成了一阵银光闪闪的绚烂星风。
虽说还是不合时宜,但谢怜退开两步后,也忍不住心头惊叹,这景象,实在是美得如梦似幻。这时,一只银蝶幽幽从他眼前飞过,他还待再看仔细些,那只银蝶却是绕着他飞了两圈,这便汇入蝶风之中,一齐化为漫天银光的一部分,振翅向夜空飞去。
好一会儿,谢怜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
依他看来,总觉得不太像。若是,与君山里的狼群应当就是他下属,见了他又何至于害怕成那副模样?而且路上那阵法也应该是鬼新郎布下的,他却随随便便就……踩烂了。
可若不是,这少年又为何会来劫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