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一柱思华年（27）

“你师父不在家，想说什么抓紧说。”师娘看九郎欲说还休的样子实在压不住急脾气，“我今天不做饭，可不管你饿不饿。”

“姑妈，我惹祸了，安安离家出走了。”杨九郎几十岁的人，也算有头有脸，说起这个语气眼神里也尽是颓败。

“你们的事我不管。当初我能答应，因为我们家安安喜欢你，她哪天不喜欢了，我没有理由劝和。小翔子，我们家的闺女不是嫁不出去，决不能将就。你欺负她我打你，她要是让你欺负了，我就打死她。”

“那您打我吧，我真的错了，安安才几岁啊，她哪能自己住去？师娘，姑妈，您帮我劝劝安安成吗？”

看着九郎委屈巴巴地蹲在自己脚下，姑妈心里偷笑着就快忍不住，奔四的老爷们让找个小丫头拿得死死的。好在她家安安从来都是懂事乖巧的闺女，搬出来租房子的事一早跟家里交代个清楚明白，不让大人们有半点不放心。倒是小翔子，没个持重老成的模样，比起自家安安宝贝真是差远了。

“我不管，她长大了，自己能做主。”

“外面多危险……”

“小翔子，年轻人吃苦受罪都是应该的。我疼孩子可不宠孩子。这个事，找我，找你师父，找张小辫儿都没用，这是安安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杨算是碰了软钉子，闷声闷气地赶着时间去剧场开会，脸上挂了霜一般，眼神带刀，连张云雷都不敢大声说话。

“烟，给我来一支。”九郎突然开口要烟，低着头默默地吐烟圈。

“你不是戒了吗？”

“愁的慌。安安跟你说了吧？”九郎抬了抬眼皮，额头上皱起了抬头纹，更透着委屈。

“知道啊。活该，杨九郎。”

“少他妈的说风凉话，不帮忙……”

“我要是帮忙，就得替安安打你一顿。还敢摔杯子了，要疯啊你。”

“辫儿，我错了，你帮我哄哄。”

“边儿去……”

完了，没帮手了，老杨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这下全都落空。他开着车在安安的新家门口坐了两个小时，看着安安背着琴上了楼才踏实。转念一想，老杨嘲笑自己像个跟踪狂，更嘲笑自己同十几岁时追小女生的样子相比没更多长进。

家里没有安安在，冰凉冰凉的让人心里难受。安安爱干净，要求老杨必须进门换衣洗澡一刻不能耽误，他也习惯了如此，就算媳妇儿不在家，也依着规矩照办。

擦头发的时候，老杨发现自己又多了些白发，八成是因为安安才愁白的。衣柜深处的戒指盒格外扎眼，准备好的求婚戒指竟然要被闲置起来。安安说要冷静一下，到底要冷静到什么时候呢。

老杨突然觉得自己要撑不住崩溃，没有安安的日子，他从没想过该如何自处。倏而想起一句话，中年人的崩溃是之前几次崩溃的几次累加。老杨不得不承认，他承受不住。

“安安，咱们聊聊吧。”他开嗓的时候掩饰不住疲惫，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着实吓了安安一跳。

“老杨……你怎么了？”安安当然担心老杨，才两三天未见，他的状态听起来的确差了很多。

约安安在她家楼下的咖啡厅，到了晚间店里没什么人，适合好好聊天。他看见小姑娘进门，忍着想要拥抱的冲动，等着安安坐定，才慢慢坐下。

想对她笑来着，只是试了几次，实在笑不出来。安安倒是轻松自在，点了摩卡专心喝着咖啡。放在以往，老杨绝不许她这个时间喝咖啡，趁着这几天老杨不敢深管，她当然要多试些新挑战。

“上班累吗？”老杨仔细端详着安安，生怕她吃苦受累，却又立刻叫停自己的关心。默念着。她不是我闺女，她是我媳妇儿。

“还成吧。想聊什么呀。”安安没好气地瞥着他，好脸色才不要赏给臭老杨呢。

“安安，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我不应该吵架，更不能跟你摔杯子，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别生气了。”

“道歉我收到了，但是我生气。”

“别别别，不生气了啊。媳妇儿，我错了，你想怎么罚都行。”

“你没错，你怎么可能有错呢？杨老师多正确的人，没错。”

“安安，我最大的错就是不应该这么管着你。你认识新朋友也好，出去喝酒也好，在外面玩也好，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权利管着你。往后我也不会再管了。”

安安突然有些紧张，鼻翼快速地翕动，又不好追问老杨为何不管自己。小姑娘死死记住不再管几个字，委屈地以为老杨预备着分手，心里又急又气可为了面子也决不能开口求和。

“回家吧，好吗？你想干嘛就干嘛，我绝不干涉，你记着回家就行。我爱你，没变过。”老杨不由自主地用手搓着脸，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那……你还生气吗？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就是圣诞节大家都出去玩，你又不在家，我也想跟新朋友一起嘛。”

“我只不过是担心，没别的。你以后去哪玩都可以，我去接你，成不成？”

安安默默地点头，心里清楚也该向老杨讲一句抱歉，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回家吧，成吗？”

“不要，我就住这儿。不过……我可以邀请你上楼坐坐。”

也罢，先不生气了就好。老杨能上楼就知足不少了。

“要领着吗？”安安大方地伸了手，牵了老杨的一根手指上楼，几天不牵他的手怪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