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二十 : 万人公墓

查理什么？！不好……没想到事态竟然会……

原来克里斯特家族百年的罪业，迄今为止，才初现端倪。

匍匐在红丝绒地毯上的查理有些后怕地看了眼表情怪异的宾客们，随即抽动鼻子，细嗅着不知何时溅落在针织花纹中的酒渍，沉默片刻后猛地向后倒退几步！咬着扶幽的裤腿奋力离开人群向会客厅的连廊出口奔去。

扶幽查、查理！慢……慢……

扶幽踉跄着跟上查理的动作，近乎手脚并用地向外跑去。他有些担忧地回头望向伙伴们的方向，入眼却是庄园主敏锐察觉到异动的警告一瞥。

而仅仅是这一眼，舞池内欢声笑语的宾客便戛然而止，没有眼白的眼球跟随着庄园主的地一齐看向仓皇的扶幽和查理。画面瞬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扶幽(！！海、海伦姐姐……为什么会有……那、那样可怕的眼神……）

幸而在视线即将进入盲区的最后一刻，庄园主在高位上悬举良久的手，终于放入了一只更为苍白的少年已掌中——唐袍的衣袂随少年的动作适时扬起，遮挡住了她探究的视线。

唐晓翼桑德尔主人加冕礼的第一支舞，不知鄙人有幸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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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会客厅内重新恢复了热闹喧哗的人声，扶幽因恐惧被凝滞在地上的手脚才恢复了知觉。

扶幽查理……我觉得……那些、那些宾客……好像已经……

查理他们已经“死”了。

“哐当！”

得到查理肯定的回复后，向来胆怯的扶幽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砸到了脚上。连带着一直紧攥在手的工具箱都掉到了地上，却仍旧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扶幽可、可海伦姐姐……她那么温柔……她、她、她怎么会……

查理不，海伦看来并不知情……但那些来宾确实已经死去多时了，而且——

查理叼出一直衔在项圈中的褐色干花，连同爪底的一角残损油画推到扶幽面前。后者立刻明白了它的意图，动作麻利地将两种样品一齐放入试管保存起来紧跟上它的步伐。

查理如果我推测的没错，这些宾客的“来源”，应该就是多多那天晚上看到有“僵尸”爬出来的中央花坛！

扶幽！！！

几句话的功夫一人一狗已溜过画廊，凑近中央花坛后查理和扶幽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拿出掘地工具一个奋力狗刨，控制着动作的幅度隐匿在足有半人高的花坛中，势将那埋葬在半世纪前的真相刨出骸骨……

另一边，会客大厅——

海伦琴Don？(唐？)

唐晓翼嗯？

听到少女的低喃后，少年下意识地微微颔首以便听清她的发音，而后者的眼神却落在他插在侧兜的右手上噙起些许笑意来——

海伦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唐晓翼为什么？白吃白喝的席面鄙人可一向不愿错过……还有，海伦——

海伦琴？

唐晓翼你的中文真的很烂，还是用法语跟我说我能听明白些。

海伦琴……

她并无因少年的打趣而羞恼，只将眼神凝滞在他苍白的脸上，抬起指尖想碰触曾经鲜活在记忆中的面容，最后却只将手停在半空描摹着他的眉眼。

海伦琴Vous n’avez pas changé du tout(你一点都没变)

唐晓翼Bien sûr, fléau millénaire(当然，祸害遗千年。)

海伦琴Windsor dit que vous êtes comme orphée divine, libre, il vous admire beaucoup……(温莎说，你很像神祇奥菲斯，自由洒脱，他很羡慕你……)

唐晓翼Mythe, je l’admire aussi d’avoir le même qi que la harpe.(谬赞，我也很羡慕他有和竖琴一样一根筋的智商)

与此同时，圆桌上——

墨多多什么……奥利奥——什么竖琴的？哎婷婷？我怎么听不懂那个唐老鸭在阴阳怪气什么啊？

尧婷婷……是一个希腊典故啦，奥菲斯是太阳神阿波罗和颂歌女神卡丽欧碧的儿子，他生性自由洒脱是当之无愧的音乐天才，最擅长的乐器是竖琴，后与泉水仙子尤里黛相恋……

舞池中——

海伦琴……Don.

海伦琴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表兄被反复鞭尸的悲惨遭遇表示深沉的同情。垂下眼睫翕动淡色的双唇正欲再说什么，发育并不完全的左肺却猛地痉挛起来，扼住脆弱的气管让她不由自主地佝偻下脊背剧烈猛咳。

唐晓翼Hélène！

尧婷婷海伦姐姐！

坐在圆桌旁的婷婷紧张地站起身来，推搡着懵懂的多多，又拿小皮鞋踢了踢酣然大睡的虎鲨，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少女纤薄的身躯如深秋萧索蜷曲的枯叶般颤抖着，舞池内游鱼般的宾客动作不约而同地一滞。无数张假面同时转向她的方向，让本欲继续的尧婷婷也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海伦琴Je vais bien, continuez tout le monde.(我没事，大家继续吧)

她抬手示意，憔悴的面色上挂着礼貌的笑意，灰蓝的眸子一一扫过那些形色各异的滑稽面具，眼底却已有了与油画上波恩伯爵相似的威慑神情。

威慑？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

尧婷婷猛然对自己所察觉到的情愫有些惊讶——这些宾客，不都是爱兰尔半岛的居民吗？他们……有什么需要海伦姐姐警惕的吗？

不过未等尧婷婷细想，问题多多叽叽喳喳的八百问便岔开了她的思路，让她的注意力被迫转移到了慢慢在自己身边落座的两人身上——

墨多多海伦姐姐！你真的没事吗？哎海伦姐姐你这个哮喘病是天生带的吗？我们丘枫镇有个老中医就是专门看先天不足的！对了还有！你们刚才说的什么竖琴什么奥利奥仙子是什——啊！

尧婷婷【给了某人一个暴栗】安静点吧！让海伦姐姐歇一歇，再回答你的问题！

海伦琴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事，沉默片刻后将掐丝珐琅细雕的茶杯轻置在面前，自言自语般侃侃道：

海伦琴很久之前的病了，没事的多多，我已经习惯了……至于那个——你是想说……神祇奥菲斯吧？那是母亲曾给我讲过的睡前故事而已。

她一次性说过太多话后习惯性地喘息片刻，随后委托般看向身边的少年，后者嫌弃地瞥了一眼绝望的文盲墨多多后清了清嗓子，架起双手勉为其难地解释道——

唐晓翼神祇奥菲斯的爱人尤里黛被毒蛇咬死后，他难以接受现实，决定孤身前往地狱找回妻子的魂魄将她复活……

他是不可置否的音乐天才，地狱的三头恶犬和冥王普鲁陀都被他的乐声打动，他们同意了他的请求，却以走出冥界不可回头作为让他的妻子还阳的条件。

奥菲斯感激又兴奋，他带着妻子的魂魄一路走向冥界的出口。却也疑惑为何听不见妻子的脚步，加之担心尤里黛是否跟了上来，终于，在即将踏出冥府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无法控制地回了头——

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尤里黛充满爱意和绝望的眼神。地狱使者将她重新拖回了冥府，无论奥菲斯如何苦苦哀求，拼命追逐，却再也无法跨越那条将他们永隔的冥河。

从那以后，神经失常的奥菲斯常在两界的入口失魂落魄地徘徊。他死去后，悔恨和遗憾却化为了无形的双手，将他挚爱的竖琴放置在冥河渡口日夜弹奏，企望着爱人的回应。

墨多多啊？不是这个奥利奥是不是有点毛病啊！明明就差临门一脚了！他怎么非要回头啊！

墨多多有些抓狂地挠着头，这种多少有点上不来下不去的气闷感，对于厌蠢症大侦探来说更是一种折磨。而更为感性的婷婷却不这么想，反而皱着眉满是惋惜地慨叹道：

尧婷婷好奇心是万事万物难以压制的本性，我们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故事，但如果深陷其中的人，面临这样的抉择恐怕也是煎熬的吧……

唐晓翼你呢？

海伦琴我？

唐晓翼会回头吗？

突然接到话头的海伦琴摩挲起面前的杯沿，犹豫了很久，却在少年复杂的眼神里坚定地摇了摇头——

海伦琴“他人即地狱，来路即深渊”

海伦琴有些路……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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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花坛——

扶幽查……查理！这里……好像是是一块——

扶幽小心地扫去冰冷石体上的泥渍，撬起摸索到的缝隙后，一尊冰冷的墓碑赫然展现在一人一狗眼前——

“荣誉会同权势一起腐朽，财富必与功名腌入黄土……此地长眠者——”

“波恩·瓦尔登·克里斯特伯爵……卒，月历1918.2.16。”

“温莎·D·希哈姆公爵……卒，曜历1803.7.3”

“芙琳·D·希哈姆夫人……卒，穆历1637.6.16”

“凯瑟琳·克里斯特大公……卒，新历1376.9”

“丽娜·莫瑟希·克里斯特子爵……卒，新历1375.8”

……

密密麻麻碑文，将近三分之二的逝者名单。有的已被泥土磨洗去镌刻的字迹，而有的……则似乎刚熔铸进时间的年轮。

扶幽查查查理……我们是不是，不小心挖到了历代庄园主的……墓……

查理汪！不对，这些卒逝时间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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蝌蚪是谁，是谁又诈尸了